苏黛轻轻锊了锊袖子,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上的木镯。
听您之令行事,我们都可以,但有几个人恐怕不行,她尽量委婉地说道:青芜姐姐怀了孕,阿纹阿星几个孩子也坚持不了,原先就打算要送他们先出结界的,如果凌少君允许,今晚我就带他们去结界边缘。
凌随波眉微沉,手指搭在额际轻叩几下,毫不犹豫道:不行,谁都不能走。
尽管苏黛心中早就作了他可能阻扰这事的准备,这会儿听见他这么一说,还是被他说一不二的蛮横态度刺得心口发堵。
就送走四个人都不行吗?我们还有二十来个人,都会听您吩咐的,我送他们去边界,来回也就两天,不会误事。她脸上明显流露出了几分不快,恳求的话也说得硬邦邦。
凌随波仍旧闭着眼,烛火在他脸上跳跃着光影,显得他的脸庞颇有几分喜怒无常的阴崎险峻。他不为所动地换了个随意的坐姿,道:我说过,谁都不能走,一个也不行。
怒气如渐起的火焰烧向胸间,苏黛勉强压了压,没压住。
我知道对你来说,我们这些人的命不算什么,我们怎样都没关系,但一个孕妇,几个小孩,他们能做什么?于你又有什么可利用的地方?
她原本就不是一个习惯压抑自己情绪的人,这会儿火气上涌,争辩的声音不知不觉大了起来,说话的口吻也变成了指责。
凌随波有点诧异地睁开眼,看向情绪有些激动的姑娘。
她发丝上还沾有灰尘,额际也还有擦伤,眼里烧着两簇火焰,连带着脸庞也煨出了两团红晕,看得出来她很愤怒,想来这会儿那颈上和腕上的脉搏正在剧烈跳动。
翘睫微微颤了颤,他居然没说什么,只是沉默地移开目光。
他们根本就没有什么自保能力,留在这里和我们出生入死,结果如何不是明摆着的吗?凌少君,你连孕妇和小孩子都不放过了吗?苏黛越说越生气,一时忘了忌讳,冲口说道:可怜天下父母心,你忘了你刚出生快死的时候你母亲是怎样护你的吗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过火了,呀了一声,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嘴巴。
果然,凌随波脸色一变,身形一动,墙上的影子猛地变大,下一刻烛火跳了两下倏然熄灭,沉沉的黑暗里魔气狰然逼近,扑面劲风陡然扬起她散落在颊畔颈间的发丝。
翻飞衣袂静止下来时,令人窒息的沉嗓在她额前响起。
你再说一遍? 近在咫尺的声音里含着恼怒恫吓,我以为,你不会记得这件事。
高大的身影笼罩住她,强大的压迫感令苏黛又开始身体僵直,后背发凉,一滴冷汗顺着下颌滑入颈间,她屏住呼吸,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说都说了,话也收不回去
她心一横,挺直背脊道:你放青芜姐姐他们走,我就会把这事忘了,绝不会说给别人听。
原来你是在威胁我你想说给谁听?凌随波冷笑一声,低头审视着黑暗中的她。他目力极好,好到她纤眉下睫毛如何轻颤、鬓角细汗如何顺着脸颊滑落,又如何从下颌滴入颈间,都看得一清二楚。
幽深的目光缓缓移到她颈侧的脉动处,果然,那里正搏搏不绝地跳动着,如果这时手掌覆盖上去,一定能更清楚地感知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究竟生了颗什么心
她明显是怕他的,沁着薄汗的额角和紧拽着手镯而发白的手指都表明了她的紧张和畏惧,然而即使怕成这样,还要强撑着与他对持谈判,看来
她对她的自己人,还真是维护得紧啊。
我是去不了魔界,不过凌少君的大名能传到我们中州,那中州这边的消息也能传到魔界,这姑娘大着胆子说,一副豁出去的神情,只要中州这边传开了,想必您父亲迟早能听到耳朵里
那时,魔君那样心狠手辣的人会怎样抹杀掉他这个异魔,可就不归她担心了。
少魔君的呼吸越来越沉,一呼一吸间,喷出的气息撩起她的额发,她颊肤有点痒,又有点热,身体也因之一阵阵发麻。
他没因她窥见他的秘密而杀她,而她原来也没想过用这事来钳制他,即使是明老死的那一刻。
虽然对付这样一个嗜血成性、滥杀无辜的魔头并不用讲求什么仁义公平,但这样太容易激怒他,对他们来说太过危险。
但这人实在太冷漠无情,太不可理喻,拒不放过他们每一个人,她一时冲动口不择言,现在已是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和他周旋下去。
如果他这会儿就要杀她,那她就说她已经递出了消息,杀了她,消息收不回来,他若不想这事人尽皆知,便得留她和她的伙伴们一条性命。
苏黛脑子飞速转着,忐忑不安地防备着凌随波的举动。
他会怎样动手?是直接掐断她的颈脖,还是用他那条可恶的蛇鞭绑住她?
出乎意料的,少魔君许久没有反应。
这会儿她已经适应了黑暗,能看清凌随波融在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