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黛出了棚屋,找到阿纹交代了两句,去了那片谷地。
两个多时辰后她修好冲车,回到寨子里,远远就瞧见阿纹和凌随波一同坐在一株树下。此时日头已西沉,残阳依山,坠在远处峰巅上将落未落,流火滟晖染得平谷孤村一片金黄,也将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在树下拉出长长的影子。
她悄悄走到近旁。
凌随波仍是穿着那件破破烂烂的灰袍,黑色额带束在眉间,纡尊降贵地埋头摆弄着膝上数个中部有凹槽的小木方,居然没有什么不耐烦的神情。
阿纹在一边絮絮叨叨地指导:不对,凌大哥,这根不应该嵌这里你这种拼法,六根没问题,可现在是九根
他说了几句,又埋怨道:凌大哥怎么这么笨?还不如我呢!早知就不叫你帮我了。
凌随波不以为意,只轻轻笑了笑,漫不经心地问: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拼好了有什么用?
虽然没多大用处,但是好玩啊!阿纹笑嘻嘻地说:这个是九子联方,也叫难人木,别看只是几根木棍,学问大着呢,只有最聪明的人才拼得好!拼好六根叫做六合榫,拼好七根叫做七星结,八根叫做八达扣,九根嘛我还没拼出来,看样子你也拼不来。
正说着,冷不防背上挨了一粒石头籽儿,阿纹不由大怒,转身一看,苏黛正在一边朝他招手。
他火气顿消,立刻跳起来,凌大哥你先玩,我去去就来。
苏黛等阿纹蹦蹦跳跳跑来,在他额上弹了一记,轻声道:你离他远点。
为什么?阿纹摸着额头,不解问道:凌大哥很随和啊!就是人不太聪明,话说得又慢又怪,叫人听着捉急。
你可别在他面前乱说,惹恼他有你好看的。苏黛啼笑皆非,一面说一面朝那边看去,凌随波也正转过头,两人目光遥遥对上,苏黛忙指了指自己脚下,意思自己很遵守和他保持距离的约定。
凌随波没什么表情地挪开了目光。
你听我的,苏黛端正脸色,悄声叮嘱阿纹,这人来历不明,品行如何也不得而知,和他说一两句话可以,切勿深交他去明老那里没有?
阿纹摇摇头,说:午后明老一直在睡觉,凌大哥也一直在外头等,我看他等得无聊才和他玩的。
明老又睡了?苏黛吃了一惊,还睡了一下午?
嗯,我去看过好几次,他一直没醒。
苏黛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感觉,想了想道:好吧,明老的情况你多留意着,有不对劲就去叫青芜姐姐,我先去谷口接你三哥和李长安他们回来。
阿纹拍拍胸脯,老气横秋道:苏姐姐放心!你尽管去吧,我会照看好明老的!
苏黛扑哧一笑,接着又瞪他一眼,少跟那个人玩!
阿纹回到树下,一股脑儿把那个人膝上的木棍都拿了回来,无精打采地说:不玩了。
凌随波笑道,为何?
阿纹抬头张望一下,小声道:苏姐姐不让我跟你玩。
凌随波慢条斯理道:怎么?她怕我吃了你?
不是,你不是腿伤还没好吗?阿纹摸摸头,她怕你觉得我烦,怕我吵着你。
想得挺周到啊,凌随波双臂环胸,挑眉笑道:你这么听她的话?
当然!苏姐姐可是这里最聪明、最和气,也最漂亮的人!这里谁不喜欢她?阿纹说道,双眼闪闪发亮,我自然要听她的话啦,哎,我要是早生十年就好了!
他完全忘了苏姐姐的嘱咐,一屁股坐在凌随波身边,双手托腮,连连叹道:可惜啊可惜。
可惜什么?
阿纹瞄凌随波一眼,很有兴致地给他讲:凌大哥你是从别洲来的所以不知道,但是在我们碧云洲,很多人都很仰慕苏姐姐!可惜前不久她订了亲,很快就要嫁给丹青阁的大弟子陆醒,丹青阁为了求娶苏姐姐,把丹青阁的至宝都拿出来做聘礼了。
是么?什么至宝?凌随波若无其事地问。
好像好像是什么挽月晴岚!阿纹一拍脑袋,叫道,对,就是这个,听说是一支笔,丹青阁嘛,弟子都喜欢舞文弄墨的,连宝贝都是什么笔啊砚的,很没劲
凌随波似笑非笑地听着,目光不觉落到远处的那道窈窕背影上。
树影摇曳中,她已经上了那座独木桥,越过金辉斑驳的沼泽地,快步往谷口方向去了。
哎呀!乖乖不得了,我怎么说了这么多!阿纹突然反应过来,站起身吐吐舌头,我得去看看明老,凌大哥咱们下回再聊。
他说完,一溜烟跑了,凌随波收回落在谷口处的目光,理了理衣摆,垂睫笑了起来。
难怪呢,护得紧紧的,宁愿被他这个魔物碰触,都不肯毁掉它
原来是聘礼啊!
苏黛一路出了谷口,将埋在枯林内的带刺藤网重新布置一遍,又在土里多洒了些蒺藜、木角钩,只留出细细弯弯的一径,免得自己人撤退时被无处不在的尖钩倒刺伤到脚。
不一会儿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