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异生猛地睁开眼睛。
还来不及看清四周,腿上就传来一阵钻心疼痛,他下意识的想曲起腿,肌rou却因为疼痛不停抽搐。他不敢再动弹,闭目缓了一会,额上冷汗蜿蜒着淌过蹙起的眉头,打shi眼睫,身下似乎垫着东西,松松软软,不似地面坚硬。
身体一部份滚烫,一部份却又冰冷,冷热痛楚交杂,几乎无法思考。他咬着舌尖,逼迫自己清醒,一幕幕光怪陆离的画面在脑海中闪过。
……原来如此。
他捂着不知何时shi透了的脸,喃喃道:原来如此。
他难以置信,又似乎理所当然,能印证的迹象太多太多了,镜妖的安排并非全无道理,先前所有的古怪都有了解释。
他半卧在床上,直到痛楚终於有所减轻,才睁眼打量起周围──目光所及,尽是一片昏暗,几乎没有光线。沈异生努力辨认半晌,才看出所在之处似乎是个不大的房间,除了他正躺着的床,前方隐隐约约还有张桌子。
他记得自己应该和一众弟子在山洞中暂且歇息,怎麽会突然跑来这里?
沈异生挣扎着起身,慢慢挪到床沿,将完好的左腿放下,手撑着床板站起来。还没摸索到什麽,门忽然打开了。
陡然大亮,他眯起眼睛,紧接着,门又立刻掩上,将屋内屋外分隔开来。
虽然不过一瞬,却已经足够让他看清来者。
「……」
空气中浮动着暗香,在这狭窄的小室中,先是浅浅如细雨,偶有几许沾上了鼻尖,教人窥到一丝气味,紧接着,馥郁的芬芳就扑鼻而来──常人嗅之,心绪便要起了波澜,勾的魂牵梦萦。
沈异生却偏过头,面上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他弓着脊梁,忍住胃里翻腾的恶心感。
手腕被握住,察觉到他想甩开,对方五指一收,竟牢牢箍住,「放开。」沈异生低喝道。
那人一颤,却不撤手,沈异生使劲往回扯,不小心牵动到腿上伤口。霎时间,疼痛便密密麻麻的涌上来,像在暗处蛰伏的猛兽,疯狂咬噬着他的血rou。沈异生脚一软,差点向下摔去,被一双臂弯牢牢接住,铺天盖地的花香气袭来。
「异生。」
安静了许久,对方终於开口,声音极是沙哑。
他说你别讨厌我,是我错了,语调哀戚。他还说了许多话,然而沈异生几乎听不进去,从回忆中升腾起的恶心正折磨着他的胃。
没等花妖说完,他就猛地将人推开,终於再也忍耐不住,哇的一下吐出来。
许久未进食,吐出来的全是酸水,他弓着背,难受的厉害,被人半扶半抱回了床上也不自知,脑中昏昏沉沉,却本能的避开凑上来的人影。
「我……咳!咳咳──」他喘了口气,「玉阳观的弟子们呢?」
「……」对方沉默了下,轻声道:「你师父应当已经赶到了。」
「所以是你告诉他们,三易道曾经有镜妖踪迹。」
「是。」沈惑弦坦然承认,「……但是我没有编谎话,我被那群道士抓住後,确实在那儿看到了古怪的事情。」
沈异生眨了眨眼睛,缓过晕眩,心道果然。
他原先还在疑惑,道长们的消息是从何而出,若只是来自他人传闻,不可能如此大阵仗赶过去。会如此决定,必定是有极其可信的消息。
见他不语,沈惑弦以为他误会自己把道士们骗去三易道祭坛处,急急解释:「设阵那日,你将我救下,浑身是血的倒在地上,我匆忙抱着你离去时,忽然出现数只妖物四处破坏锁住小妖的法器,将他们放出来。我亲眼看到,他们忽然像发疯一样,不要命的攻击三易道道士,我於是趁机背着你逃走。」
沈异生垂下眼帘,问道:「这处是何处?」
沈惑弦道:「他们找不到的。」
沈异生没听明白,反问道:「谁?」
沈惑弦却不说话了。
脚步声响起,一杯茶水递到了他唇边。沈异生喉头煞是乾渴,并不推拒,捧着杯子骨嘟骨嘟大口吞下。待他喝完,杯子立刻收走,紧接着,唇上又压着一块东西。他张口吃了,嘴里溢满桂花和白糖的香气。
「异生,你饿了吧,想吃素面还是泡馍,灌汤包子,馄饨──」沈惑弦说了一长串小食,他回忆着沈异生的喜好,一时之间,好似又回到过去,「或是荷叶鸡,枣泥糕……」
「不必。」
沈异生打断他,「多谢相助,」他吃力的撑起上身,摸索着站了起来,「只是我还有要紧事,须尽快赶回师门中,便在此别过吧。」
他没走出两步,沈惑弦便拦在他身前,「你腿上的伤很严重,等好些了再走吧。」
沈异生道:「无碍。」他慢慢的往旁边挪步,手腕又被抓住了。他皱起眉头,就要再说一次放开,对方却抢先道:
「异生,你如何才肯原谅我?」
沈异生沉默不语。
片刻後,忽然轻笑一声。
沈惑弦怔了怔,听沈异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