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宇立跟在的士斜後邊,在十字路口的紅燈前放緩了車速,低頭調整收音機頻道,交通燈轉綠後下意識踏油門前進。本應也繼續向前的的士拐彎入了另一條街,他沒反應過來,收掣不及,回頭載著常念的車子消失在轉角,錯失了跟隨的時機,
輕輕皺眉,心裡還猜想那司機不認識路,或是要帶常念繞圈子訛錢。他已經駛上了大直路,這一路要繞回去可不是容易,分神開啟車子導航,看了一眼那條街去的是哪裡。
要說繞路也太過份,那邊轉彎後跟目的地商場是南轅北徹,正想打個電話給她,常念卻先來了短信,也顧不得正在開車點開,只有一張定位截圖,沒有其他文字解釋。
方向盤慌張地打滑,險險撞上隔壁車道的車子,徐宇立向後快瞥一眼車況,亮了車尾警告燈停在路邊,仔細辨認地圖所示的方位。
從十字路口轉了彎後,的士又把她帶離了一段路,那一區不是爛尾樓就是地盤,入晚後幾乎了無人煙。緊接著她又發來一個名字和編號來,顯然是司機的資料。
報警!
等待接通其實只是幾秒的時間,他錘了錘方向盤,一下都等不下去,猛踩油門超了兩輛車,手心冒汗不止。
黃昏的陽光盡散,路上一片安靜。來到她截圖所示的街道,她卻早已不在這裡。
她在哪裡?她在哪裡?
她只是躲起來了,一定是的。
如此自我安慰,卻又知徒然打給她,電話一響反而可能引起犯人警覺,只能握緊手機,希望她再給他傳來一點線索,放慢車速,沿著街逐個逐個地盤尋找,生怕漏掉她的影子。
聽到不遠處傳來警車響鳴,沒有舒一口氣,反像有另一塊大石頭砸在肩上。
「為什麼不笑呢?你別怕啊,來,看著我。」
常念的臉被一雙手板正,無論如何用力呼吸都吸不夠空氣,睜開眼前面的阿豪疊成三個重影。她收緊了指節,卻連抬手的力氣也沒有,一身冷汗濕了後背,開口幾乎沒有聲音:「拜託」
「嗯?你說什麼?」他搭著常念的肩膊,姆指摩了摩她的鎖骨,側過耳靠近,卻靈敏地聽到遠方的警車鳴聲,慌亂地退開:「你報警了?你為什麼報警!」
本來就站不穩的常念一推一拉間跪了下地,一地碎石刺破膝蓋,忍不住疼痛側坐下來,迴光返照般回復了點精神,屈著腿一小下一小下後蹬,這一大片空地無處可躲,她連爬都爬不起來,更別說逃跑,內心期望那警鳴聲下一秒就來到耳邊:「我沒有。」
事與願違,這一根救命稻草和她擦身而過,警覺刺耳的聲音越漸微弱,阿豪重新露出笑容,蹲在她面前:「是,你不會的,我就知道你不會的。」
他憐愛地用手背抹去她額上的汗水,常念咬著牙,臉頰在他指尖劃過時麻麻地疼,男人粗重的呼吸噴出的熱氣,如無數根燒紅的熱針刺在皮膚上。眼前的三個重影因他的接近合而為一,她看清了方向,在他欺下來時揮臂將手機的一角砸上他的太陽穴。
阿豪不料有異,生生捱了一擊,頭腦發暈向側倒去。常念最後一把力氣幾乎耗盡,掙扎用手指卡在車牌的縫隙中借力爬起來。
上車,關門,鎖好。
她只想到這一個逃跑的方法,卻不知道剛才奮力一擊可以為自己拖延多少時間,腳底一次次脫力踩滑,焦急令她更使不出勁,不到腰高的車頭蓋竟似萬丈高山,只能雙手併用攀起了身體,整塊臉貼在車身上,靠磨擦力掙扎了多一點點穩定,碎石上拖著一雙乏力的腿磨向駕駛座。
她會死的,她要死了。
整個世界像亮了一盞壞燈,一閃一暗的,若不竭盡全力就會完全熄滅。
常念的手才放在門把上,阿豪就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她沒有時間把門打開,更沒有力氣爬入車內。空氣太過稀薄,她就像離了水的金魚,大張著嘴喘氣,還是不夠,還是不夠。
身形單薄瘦削的男人在路燈下映照出巨大恐怖的影子,他捂著頭殼,步伐凌亂,踉踉蹌蹌地來到她面前,頭頂頂住車窗玻璃,居高臨下,還是那個笑容:「你不要怕啊。」
下一秒他突然喪失支撐,倒在她的身上,一張臉在她頸側磨蹭:「你不用怕的,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會好好對你。」
常念的臉頰已經失去了感覺,胸口疼痛作噁,一片天旋地轉,以至他把臉貼上來的時候,她還是一心一意地想著呼吸,好像她必須要花盡心機去做這件事,不然就會一切都會停下來,
所以她不知道接下來發生的是什麼事,身上壓著的重量驟失,眼前紛亂的人影變得更多了,她的手仍然握在門把上,向下一扯車門才終於打開。
要上車,上車,鎖門。
徐宇立差點沒把車子撞上去,在路中心滾下了車,衝上拉著那男人的後衣領往旁一扔,底下常念奄奄一息,臉色灰白,他焦急地湊上去,卻忘了一邊的男人尚未倒下,被攔腰一摔撞上車子,掙扎起來揮肘向後朝那人的臉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