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莫里斯,我暗恋我们的团长凯斯。
这并非可耻的事情,但我羞于启齿。
我敢打赌,我们团的骑士都暗恋我们的团长:你看他们围着团长凯斯那模样,活像一群围着主人兴奋地打转、嚷嚷的猎犬。我不一样,我是全团唯一的魔法师:我在一个适合彼此的距离默默地盯着我们的团长、默默地暗恋他。
这些骑士一点都不懂得距离感,哼。
我出生在魔物与人类活动区域的边界城市,近百年魔物的活动逐渐减少,因而我们边界城市曾经大多依赖捕猎魔物生活的居民近些年的收入也逐渐减少——大多是一些史莱姆之类的低级魔物。不过因为边界城市的赏金大厅连带的周边服务业生意兴隆,大部分本地居民由捕猎转而开设旅馆、店铺一类产业。
我出生在这座城市的地下ji院里,父亲可能是过路的冒险者,母亲是空有皮囊没有脑子的女人,被她的情人骗入了ji院仍旧心心念念。周围的人都认为我的母亲因为被情人抛弃而Jing神不正常,乃至于会在这个如同魔界的城市地下ji院里将我生下来。按照常理,我应当感激我的母亲给予我生命,但是面对这个时常神志不清把我认作她情人而嚎啕大哭的女人,我感到悲哀。
母亲死去时我才十一岁,而她也不过二十八岁。
我在城中的一家药剂坊打工,带着我母亲仅剩的遗物:一本不知道是母亲哪个客人留下的字典和母亲单薄的衣物。依靠那本字典,我开始识字,期间找到了溜进城中图书馆的方法,对知识如饥似渴的我疯狂地将阅览到的每一个字、每条语句塞入我的脑袋里,哪怕我什么也不懂。
长到十三岁时,因为我会识字、阅读,加上机敏的性格和继承了母亲的美丽相貌,药剂坊将我从后坊劳苦的制药环节提拔到前店的销售岗位。在这一年时间里我阅尽了前来我们这座城市的冒险者的神态与气质,我也学会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
谁也没想到那一年边界另一边的魔物再次开始向人类区域活动。先是冒险者们的躁动不安,然后驻扎兵团开始行动。上一任驻扎在此的兵团团长是个人渣,他苟安于城内,派遣兵士加大力度巡逻城市并且在城市的门口设立检查站,目的不过是借机增加城内商铺的税收和过路冒险者们的过路费。
一旦魔物摆出攻击的架势,这个兵团团长早已带着他的妻儿细软逃之夭夭。
在魔物围困我们的城市的三天后,凯斯·G·塞里恩的骑士团解救了我们的城市。
那时城市里的居民和冒险者对于这个新到来的骑士团仍旧抱有对上一个兵团的成见和顾虑,那时因为药剂坊倒闭而没有经济来源的我在街头和一人发生口角而大打出手。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许是我情绪过于激动——等到回过神来时,我正前方十几米开外的墙壁仿佛是被炮弹轰击而四溅漆黑的凹痕。围观的人、劝架的人呆若木鸡,而与我口角的人的后领正挂在一位铠甲骑士的骑士枪上。
骑士团团长凯斯·G·塞里恩的短发在阳光中如同金子般闪耀,背光的刚毅面容上那一双浅蓝色的眼睛似乎在流露悲悯。
我的双腿如同扎根大地的植物根系般无法移动——我在害怕他,害怕面前如天神般高大的男人眼中出现同情,因而我逃走了。
我躲在桥墩下,连自己也不清楚逃跑的目的,这下更像是一个寻衅滋事的坏蛋。我捂住头,虽然不知道当时是发生了什么自己攻击到了口角的人,但是现在这种畏罪潜逃的行为肯定激怒了骑士团,到时候肯定是满城通缉令:“莫里斯!危险分子!看到请报告骑士团!”
这种告示冒险者人手一份……啊,越想越糟糕,还是逃出这座城市跑进魔物的领地躲一段时间。
耳边传来甲胄碰撞摩擦的声响,惊慌无措的我下意识起身朝反方向逃走,却被大力地拽住手臂。年纪尚轻的我不过是个没有经过锻炼的白斩鸡小屁孩,对方轻而易举地把我抓住。那一瞬间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俄顷眼前一黑,耳边传来巨大的水声。甲胄冰冷的温度隔着我粗粝的衣服传递到我的皮肤上,我抬起头来,一滴水滴到我的脸颊上。
浅蓝色的眼眸全是我的倒影,那是顺着他的脸滴下的水,还散发着城中河水淡淡腥臭味。
“你没事吧。”凯斯·G·塞里恩一边问一边抚摸我的头,“没被溅到就好。”
我愣怔了一会儿,钻回他的怀抱嚎啕大哭:就算被抓回去要被关进骑士团的地牢也好,我不想被赶出城市,不想去往魔物的领地。
那时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呢,也许是难得遇到关心自己的人而产生的依赖之情吧。
最后当然是不可能被关进骑士团的地牢。
凯斯把眼睛哭肿的我抱回骑士团驻地时,一群骑士边围观边抱怨:“团长又捡回来什么啦,哇,这次是一个小姑娘!”“塞里恩团长你身上怎么那么臭。”“这就是那个有魔法天赋的小孩?”“我们终于要有魔法师了!”“塞里恩团长,要给你准备洗澡水么?”“要给她买衣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