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重生之前,已经死了。死亡并没有人负责。
学校老师说只是尽心尽责的布置了作业,希望大家可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为祖国做贡献。她父母说只是收到了她的短信说作业做不完,只是鼓励她完成作业。她爷爷只是下楼找人下棋了。奶奶只是买菜。
而她,就只是纵身一跃。
她死后学校老师组织大家统一思想:不要学习那个胆小鬼。
有人反对“胆小鬼”这个标签,嘟囔道:“那就是个骚货。”声音很小,完全没敢给老师听到,但邻舍都听到了,用书盖了脸,吃吃的笑,那人也笑了,从心里的得意忍不住。老师摔了下书本:“都很空是吧!海定区第二批第一份适应性模拟卷下课交!”哀嚎一片。老师骂:“什麽时候了还这麽不用功!你们是我带过的最差的学生!不读书都去扫大街!去挖煤!去建筑工地搬砖头!让你们知道什麽叫苦!”她的事情就过去了。
她重生之後直接就是个成年人,没有父母,租住在一个很便宜的地段,空气里有一种潮湿、霉、没有洗乾净的衣物、以及其他一些陈年复杂的气味混和在一起。贴着墙有很薄的板子钉成的架子桌子,还有塑料的衣柜。花色斑驳的衣物到处都是。她躺在窄窄的床上,表情安然。
於是墙角的脏且皱的彩虹花雨伞的伞柄胶布名签上浮现出她这世的名字:安燃。
她看着,觉得很好,笑了。
隔壁传来大声叫“开打了!跟上跟上!”一个男生,在跟别人线上组队打游戏。她听了一会儿,起身打开窗。外头的空气有点冷。纷纷黄叶落。上下左右的窗子,十几、几十的排开去,有的窗子里也传来游戏声,有的是电视,也有音乐声。她听了一会儿,时钟打了十一点。她开自己的房门,看到很窄的过道,扑鼻的异味。男的女的鞋子横七竖八杂在一起。毫不色情,只是难堪。她敲响旁边的门,请问可不可以轻一点。开门的是个稚气未脱的大男孩子,穿得邋遢,一头一脸的油光,背景杂乱,唯一豪华的物品是一个很大的显示屏,用相当清晰和稳定的质量运行着热门IP改编的游戏界面。他对她的礼貌抗议还有点意外。因为记得本来这个合租者不太在乎噪音,对於在乎的东西则很不介意放开嗓门吵。但安燃一出现,大男孩也就模糊了原来的邻房是什麽样的人。他向安燃道歉,也答应会轻点。之後果然轻了点,但仍然靠语音跟队友沟通,紧急时刻嗓门也仍然拔高:“操!傻X!”
安燃没有说什麽。
第二天,她七点三十按闹钟起来,用原主留下的网红的洗面奶洗了脸,涂了网红的雪花膏,用假珠宝镶嵌的假玉石的梳子梳了头,假金丝缀假珍珠的发圈扎起头发,没有碰同样网红的口红和眼影。几个居室的的所有合租室友们似乎都还在睡觉。没有什麽声音。厨房是乱的。污滓一层压着一层。她知道原主的早餐都是外头买的,冰箱里有大盒的冰淇淋和饮料,贴着名字,警告别人不要乱拿。其他零食收在房间里。
还没出小区门,早点摊的气味和声响就迫不及待的迎上来。不,她还没有出去,它们就来了。通过开放的楼道、以及似乎并不开放的窗户、还有可见与不可见的劣质楼房的缝隙,不管里面的居民是梦着还是醒着,它们都预备好了。
她记得原主爱买油条,热乾面,鸡蛋灌饼,肉包子火腿肠,诸如此类。但她没有买。连馒头铺里看起来雪白松软非常乾净的大馒头,她也没有买。
路边有个乾瘦、衣服灰败的男人,蹲在他的挑子边。邻市芒果大丰收,他从那里挑来卖。他只能这麽早蹲在这里,希望城管还没有上班。但是这些芒果都熟过了头,看起来斑斑点点的,会烂得很快。安燃看着,想了想。她想买,可她吃早餐的时间大概只有在车上,而熟透的芒果多汁、味浓,是很不适合在车上吃的。
其实肉包子等食物气味也很浓,也不适合在公共场合吃,但是原主不在乎。
而安燃没有办法不在乎。
她进了旁边的24小时的某连锁便利店。这种店的特点是东西少,贵,用某些细节精心的透露出“小资”式的情调,来讨好普遍的平民,让伊们觉得比自己原本的生活阶级进步了一层。然後,为了证明它们的格调,它们会进一些“外国有品味的人会用的高级小东西”,不卖假货,或者至少不会特意卖很明显的假货,又或者至少,就她所买的东西,它们还没有兴趣去造假。
安然拿了一对耳塞,一条最普通的原味苏打饼乾,又拿了四个苹果,两个煮蛋。苹果是昨天剩下的货,鸡蛋也是煮了至少一晚上了。但这个店里并没有降价。她也只能买。
出了店门,她拿出自己早上准备的一瓶水,冲洗了苹果。洗完,厂车就到了。
原主给她留下的工作是服装厂的工人,负责理布、择线头。在体力劳动中又属於非常初级的工作。幸亏租的这个房子靠近一个厂车的站头,可以不必付钱等公交挤一路。
她有座位。
她在座位上吃了小半条饼乾、两个苹果、一只蛋,一口口喝杯子里的清水,不出声的清洁口腔,同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