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布择线需要非常充足的光线。厂里把这个工作间安排在整面玻璃墙的大厢。今天阳光好,又不热,九点钟,里头照明的灯全部关掉,省电,窗帘全开让阳光泼泼亮亮的进来,晒着安燃的脸,无从回避。她的肤色黑红色,持续弯腰工作,背是驼的,手越来越粗糙。
半上午短暂休息时,领班进来,说晚班缺人,问谁愿意去。但谁都不肯。领班叫了个女人的名字,那女人说她小孩早上上学、下午放学都要人,男人不中用,只靠她,她实在调不开时间。领班又叫了个大姑娘。旁边嘴快的道:“刚结婚,人家自己家里有晚班哩!”说得大姑娘红脸低头,但调班是不行的。领班很不乐意的走了,走时还叫谁愿意调班跟她说,并且警告:白班的人太多了,晚班的人太少了,再这样下去要招专门上晚班的人,裁白班的人!
其实晚班分上半夜和下半夜。上半夜的班头从下午上到午夜,相对来说轻松一点。午休的时候,就有人去登记,愿意改成上半夜。
午休吃饭带休息一共一小时。全班轮流享受这一小时。午饭倒是厂里提供。安燃看了,蔬菜软软的泛着油光,荦菜非常之不荦,几片叶子加蛋花的汤管够,白饭管够。但是,只能用单位提供的很小的碗,一次最多只能拿两碗,据说为了防止浪费。一切食物和整个餐厅散发着可疑与不洁的气味。
安燃吃了一些厂里提供的饭菜,吃了自己带的苹果和蛋。喝了水。如果买了芒果的话,捂到现在该烂得厉害了。
“哟,还自己带啊!”一个中年女工坐到她旁边。
“嗯,快坏了。”安燃很自然的回答。
女工也没多想:“上次的相亲吧,男方有点,唉,他们磨磨唧唧的,我怕耽误了你,要不你有好的也自己接触着?”
其实男方看了原主嫌她黑、蠢、有口臭。女工不好意思直接传达。
安燃点头:“嗯,姐,你说晚班上厕所能不能稍微放宽一点?”
白班每半班当中只有一次休息,多上厕所的次数就要扣工资。但喝水多了以后,难免小解也要多。
女工呆了一下:“嗯,听说宽一点。”
安燃道了谢,又问:“厂里的宿舍不知还有空麽?”
之前安燃已经在心里把帐算过了:一个月大概能到手五千,没有别的福利。房租因为是大房间而且地段算好的,哪怕旧,一个月也要一千二,水电等杂费大概摊到一百多。交通除了厂车之外,有交通卡在换乘时可以享受优惠,原主偶尔还打车,每个月大概需费一百多。手机每月80。除此之外基本是日用杂货、饮食和衣物。
而安燃看便利店苹果要贵到两元一只,而小店普通蔬果价位应在几元到十几元一斤,肉价可能是十几元到几十元。她猜测自己每天可能吃三四斤食物,蛋白质与素食比例应在一比三之间。淀粉类比例她希望压得比较低,而米和面是比较便宜的。那麽一天伙食费总要几十元——厂里的伙食质量太差,不能多吃。一个月要合理饮食的话,估计三千元之内可以办到,再低不知能压到多少。假设两千多可以完成,加上住宿出行通话费用,竟要将近四千,只剩下一千多点供应牙膏洗衣粉等日常必须品、美容保养用品以及学习进取的费用,恐怕是非常紧张的。
这家厂子好处是有宿舍,只不过是集体宿舍,上下铺挨着,为了消防严禁做饭,只能吃食堂,并且仍然要交每月两百住宿费。难怪原主嫌弃。就这样的宿舍仍然供不应求。没有成家而急需省钱的年轻人排着队申请,统共一百多床位,始终满员。现在安燃问起,果然女工说不记得有空位,问其他人,别人也说没有。又有说现在排队要等好几个月的。安燃也就算了。接下去别人聊最新的电视剧和明星轶事,她也就是听着,点头,适当的应和。午休结束时女工们都觉得安燃比从前会聊天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