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迟很难把握自己对庄涟尘的态度。
她很早就确认了这就是家喻户晓的“玉雪尊”,就算是交欢她也很谨慎。因为她不确定一百年过去了,昔日的庄涟尘如今究竟如何了。
琼迟小时听到他的事,便很惋惜。理应成为执掌一方的人物,甚至有晋升仙佛的机会,却因为与他无关的战争而沉沦于欲望,徘徊在生死之间,沦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不乏对他的嘲讽和恐惧。
如今她见到了,惋惜也就成了疼惜。
这却是是一个貌美得可以颠倒众生的人,她没到动心的地步,但有所触动是必然的。
庄涟尘确实还是如书中所写和人们所说一样似玉如雪,只是多了她都能看出来的脆弱和疲倦,甚至病态。定下约定那天就是翻云覆雨,一连几天都是如此。她以喜怒哀乐为食,情欲当然也可以,所以并不会感到疲惫,但如果她所看的书不错的话,这只会加深“欲沉沦”。
但她也大概知道,一百多年的折磨足够一个人接受曾经不能接受的一切。同时为了维持接受做下面那个和杀了她的平衡,在交欢的时候她就愈发谨慎和克制。
然而她后面几天就被庄涟尘封了视力。
“你不必看。”
一般得等到他昏睡在她身上,她才能慢慢看清楚。美人狭长的眼尾嫣红,挂着几滴眼泪,好像吃饱喝足终于安心的猫儿,尽管皮肤下有着蛊虫爬过的痕迹。
……
她漂在水中,凝视着无尽的黑暗。
一瓣青莲轻轻落在她的脸颊上,琼迟执起,花瓣引着她去到远处坐在青莲上的那个身影处。
因为蛊毒折磨变得紊乱的内府在这几天逐渐平稳下来,莹白微蓝的浩瀚光芒间一朵莲花盛开,上面的黑红色纹路却愈发浓重了。庄涟尘将神识从体内抽出,眼尾狭长的眸子看向琼迟,带去层层不自觉的冷意。
“仙尊,您找我?”
“嗯。”他不太能够直视面前的小欲魔,微垂着眼,“你……助我平息蛊毒,这一枚佛珠赠给你,既能护住心脉,也能静心。”
说罢,莹白指尖光芒涌动,一枚纯金色的珠子浮现,散发着朦胧的金光和中正平和的气息。托着佛珠的手伸到她面前,琼迟稍微犹豫了下,伸手接过。
佛珠与手掌相接的地方一阵灼痛,琼迟险些将珠子甩出去,那只羊脂玉般的手及时包住她的手,寒意透过皮肤和灼热对抗。
“你是魔,和正道终究不同。但有我相助,痛苦也不过片刻,你且忍耐着。”端坐在莲上的人微微俯身,淡淡莲香萦绕琼迟鼻端。
“多谢仙尊。”琼迟并不好受,但还是点点头。庄涟尘对她不是没有过杀意,但除了交欢以外大多时候都只是清修,也不曾再对她表现出什么恶意了,这珠子她不担心是害她的。
他握着的手并不大,甚至可以说娇小,他一只手就可以完完全全地包住。庄涟尘一面持续渡寒气,一面状似不经意地道:“名字。”
“……琼迟。”琼迟难受得眉头紧锁,反应了下才答道。
原来她叫琼迟。
“从此你便是它的主人了。”
琼迟手中的灼热褪去,包裹的寒意也逐渐消散,庄涟尘收回手,拢在宽大的袍袖中。而那纯金色的佛珠竟然逐渐化成了流动着的液体,顺着脉络缓缓消失在了琼迟的身体里。
一阵沉默,就当琼迟打算走远一些继续自娱自乐时,莲上的人突然开口,“这枚佛珠极其珍贵,我将它赠予你,你……要好好履行约定。”
琼迟看过去,只能看到他微微侧过脸,露出小扇子一般的睫羽和紧紧抿着的唇角。她点点头。
“这里是我构造出的世界,马上就会破碎。”庄涟尘接着道,“出去之后你也要跟着我。”
“但琼迟尚有留恋之人,恐怕要时常回去。”琼迟观察着庄涟尘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道。
这不是假话,她在入娼馆前行商,和那群人在饥荒时彼此扶持,不是亲人更胜亲人,许多年不见,她必须要去看看。
“那我同你一起去。”坐在莲上的人应的毫不犹豫。
“这恐怕不便……”琼迟急忙出声阻止。那群修仙的必定有人专门看管封印,就算没有,封印破裂时也必然有所察觉。庄涟尘不躲藏也就罢了,若是大摇大摆地跟着她上街,怎么可能不引来那些家伙?
而且,这在三界都凶名显赫的人去到鱼龙混杂的黑市,那个画面也实在过于恐怖。
美人好像有些动怒,侧过来的眸子寒霜遍布,但片刻后又闭上,被几缕银丝遮住,“若我能控制神智,仙界无人能动我。只要隐去身形,我自不会妨碍你。”
所以,他在跟她保证吗?
琼迟不敢再拒绝,咬咬牙应是。
……
一百年前。
漆黑的玄石搭建而成的石壁上凝结着厚厚的泛红寒冰,在热气中消融,又更快地凝结。一人大腿长的数根百丈长的玄铁链从塔顶延伸而下,牢牢地束缚着半身浸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