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竟也有他怵褚飏的一天。冷琛不敢轻举妄动,唯恐自己哪个举动、哪句话惹得褚飏把那天勒在嘴边的两个字放出来;褚飏搬出去,是图暂时静一静还是为了某个选择在做预热,说实话冷琛心里一点底都没有。这次不比上回,他是真的摸不准褚飏的打算了。
工作日他顶着一张“勿扰”的脸坐在办公室,小助理跟随他已久,浑身的汗毛都知道这当口非必要不敲门。吕夏捏着文件夹,一天里少说从门口晃过五六趟,就是找不到理由站一脚。总算有个公事,吕夏忐忑地敲了门,耷着脑袋进去,像只调皮捣蛋闯了祸、时刻准备挨训的小狗。
“现在懂得说话要先过脑子了,”冷琛眼不抬地说,“什么事?”
吕夏赶紧点点头,上前与冷经理核实了几个关于预算的细节。确认签了字,冷琛问他:“实习什么时候结束?”
“一时半会儿……”吕夏为难地摇摇头,“我小学期还没完事呢,等完了事,徐姐让我尽量每天过来,我姑父也这么说……”
亲姑父是公司的副总,后台这么硬,冷琛很难把他挤兑走。可只要他在公司一天,褚飏就不可能毫无介意。冷琛暗叹了一口气,摆手让他出去。
他磨蹭到门口又转回来,嘀咕着:“要不,我去解释解释?”
“你是缺心眼还是真不懂事?”冷琛看他仿佛在看一个智障,“别添乱了行嘛,出了门你只当不认识我,就算是帮了我大忙了!”
一个星期度日如年。冷琛联系不到褚飏,只好舍近求远一次次把电话打给邱维钧。从邱维钧那儿,他得知褚飏每天按部就班,除了上班下班,哪也没去。
“他提过我么?”
“没有。”
“一个字都没提?”
“冷琛,你给他一点时间,你不觉得你得寸进尺了吗?”
整个周末,冷琛离褚飏最近的一次是在养老院。护工大姐见到他,啧啧地不解:“这俩人,来还不一道来!倒是商量好了啊,这么一弄,你和你爸还说不说话?”
冷琛一愣:“您说我朋友来过?”
“前脚刚走啊。”
再顾不上其他,冷琛扭脸就朝楼下跑。把附近转了个遍,几乎追进地铁站里,没觅见褚飏一点影。褚飏怎么还来呢,还愿意来?有一瞬冷琛真的嫉妒冷昊天了。
往回走着,他给褚飏拨去电话,祈祷看在冷昊天的面子上,褚飏理一理他。褚飏不理。他改发消息,在对话框右侧那一大串自言自语的最底端,再添一行:【我知道你来看我爸了,我们谈谈行吗?】
十多分钟过去,冷琛顶着一脑门汗,手心发粘,在停车场正要上车,褚飏的回复来了,说:【谈什么?】
日盼夜盼的三个字啊,当即鼓舞了冷琛,哪管三七二十一,立刻呼叫,断了,再呼,再断,还呼……
褚飏甩来一句:【别打了。】
冷琛急切道:【我去找你吧。】
褚飏:【不用,别来。】
冷琛:“为什么,见面才能说清楚。”
发出这条语音时,冷琛已启动车子,直奔邱维钧家楼下。半路他收到褚飏又一次的拒绝,说:【不想看你表演。】
言下之意其实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褚飏真怕了冷琛了,怕两个人见上面,无论冷琛冲他一笑抑或苦脸,难保不扰乱他的心。上一次他就心软了,不愿追究,结果呢?冷琛面不改色欺哄了他第二次。似乎那段日子里他所有的纠结、无措,包括打赌般的原谅,全是自作多情。何况这赌他打输了。
手机嗡嗡地震动,点开,是几条长语音。冷琛一字一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详释了一遍,承诺道:“我发誓以后再也不瞒着你任何事!”
可是已经瞒了。就算这世上真有什么子虚乌有,一旦它在你的遐思里活过来,还能轻易抹掉吗?我既然想得出,你怎么就做不出?不,这话应该反过来,在你亲手做出之前,我从未往这上想过。褚飏不认为自己的想象力多么丰富,却依然成宿成宿难以入眠。真也好假也罢,凡植进他的脑子就是一根弦,拨拉就见音,要他再怎么自我催眠呢?现实一棒子把他敲醒了。
听完解释,褚飏内心毫无轻松,反而异常疲累。一切都没劲透了。他最后说:【我知道了。】已是意懒心灰。
冷琛火急火燎:【求你接个电话。】
冷琛一遍遍拨着那个号码,频率堪称sao扰。半个小时,就在他几乎放弃时,电话通了。
“飏……”冷琛倒仿佛被哽住了,“我……飏飏,你听了么,我说的都是真话,一个字没有骗你。”
褚飏静悄悄的,连呼吸都听不出。
“吭一声啊,信不信,你给我个态度。”冷琛急不得怨不得,电话那头的沉默让他不知怎么连褚飏的昵称都不敢叫了,“飏……褚飏?”
“冷琛,”褚飏终于开口,“是不是你觉得,你毫无保留地解释了,我就该毫无保留地接受?”
“我不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