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黎这时才回过神来。他沉默着一言不发,将我拉到身后,挥刀向傀儡斩去。这一次,他没有再有所保留,刀法大开大合,冷冽的刀锋红芒闪动,红光所到之处,傀儡四肢躯干分离破碎,在空中绽开一蓬蓬血雨。我跟在他身后,甚至都没有出手的机会。
“将军府的阵法,是为了隔绝这些将士和外界的联系设下的。”
再度将一个傀儡斩于刀下后,九黎拉着我躲进了谷雨楼里。他浑身都是发黑的血污,愣愣地看了地面许久,忽然出声。我抬头,只见九黎紧抿双唇,神情冷肃,“嘉海关军营爆发了瘟疫,莫名其妙的瘟疫,半个月间死了一万人。与此同时,城中的大夫尽数被暗杀,我们连看病都找不到足够的人手。这时羽国派兵来袭,为了不让羽国知道嘉海关现在的情况,尸骨无法下葬。然后为了防止腐烂,军医向哥哥建议给那些尸骨撒上特制的药粉。”
“就是那些药粉,让尸骨变成了傀儡。他们暴动是个深夜,很多兄弟就在睡梦中被毫无防备地杀死,杀死后,他们也会变成傀儡。那时我在嘉海关外对付羽国,等我回来时,军营里血流满地,到处都是他们的肢体残骸。哥哥浑身是血,他告诉我,傀儡烧不掉,砍不死,就算砍下头颅也没办法阻止傀儡的行动,只能用这样相当于大卸八块的方式破坏他们。”
我后知后觉,讷讷道:“我刚才,是不是不该杀他们?”
九黎摇摇头:“是你救了我。我,当时看到那样的哥哥,就算知道那是解决傀儡的唯一办法,也会害怕他。可是,我也知道,如果当时是我留在军营,我也会用同样的方法。所以,我甚至有点庆幸,当时我不在,不用,不用亲手肢解他们。”
我“啊”了一声:“你刚才可以都让我来。”
九黎还是摇头:“这和你没关系,你不应该被卷进来。我知道你们山鬼连荤腥都不吃的,刚才被吓到了吧?”
“倒也没有。”我听得眉头紧蹙,虽然九黎也没说错,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我好像不是他想的那个样子。
傀儡不断涌入谷雨楼中,九黎据门而守,比刚才在楼外要面对四面八方的敌人轻松不少。我几次想出手,都被九黎严肃地阻止了,他还让我别看,先上楼去。
我不想违背九黎的意思,但是也不可能真的放他一个人在这里抵御傀儡,就没话找话,问道:“后来怎么样了,傀儡的事解决了吗?”
“哥哥带着大家杀了一夜,到快天亮的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傀儡忽然失去了行动能力。我们清点了一下,还剩三千多具尸体。灵兽国不兴蛊术,我和哥哥也不懂,所以不确定尸体还会不会变成傀儡。尸体烧不掉,但是也没人愿意再砍同袍的尸体了。哥哥就暂且把那些尸体运到将军府的地下,并设下阵法隔绝他们与外界的联系。”
“那他们怎么会突然跑到这里?”
九黎的动作一顿,一个傀儡趁机冲了上来,他举刀斜劈,将傀儡的头颅砍下:“我不知道,哥哥只让我带你到这里来,说这里到时候会比较安全。”
“到时候?”
“今天是丹乐公主和亲的日子,我们有别的计划,你昨天也说的,我们不可能不做任何准备。”
可是现在,陌园里却出现了大批傀儡。难怪九黎的表情一言难尽。我又问:“九巫没和你说具体计划?”
九黎撇撇嘴,有点气恼:“反正我是小孩子,他没必要告诉我。”寒光闪烁,又一个傀儡被斩于刀下,“再撑一会儿,哥哥说最迟酉时他那里就能收网。”
其实,只要下定决心,傀儡并不难对付,难的是他们源源不断地冲上来,用车轮战消耗九黎的体力,九黎额头上已有了一层薄汗。
不过,能看出来,他还能应付眼下的局面,所以我不打算出手。
冷静下来后我才想起,如果是我一个人还好,现在赤豹和文狸都在,我们三个足够代表幽篁境了,贸然插手的话,幽篁境的立场会很微妙。
我在一旁看九黎与傀儡厮杀,又想起当时朱纱玉牌里的消息,和九黎说的事有很大出入,不由问道:“不是说前阵子戾桓攻破了羽国浮间关,是因为突发瘟疫,才忽然撤兵的吗?”
提到这个,九黎的神情变了,森寒的杀气盘绕周身:“不是,瘟疫是他们带来的!”
原来,为防羽国偷袭,嘉海关外常年驻扎着一支队伍,队伍士兵半年一换。嘉海关内瘟疫爆发以来,关外军营并没有受到影响。这让所有人都以为瘟疫是从关内传开的。
可是自从羽国出乎寻常地频繁sao扰起关外军营后,那里也爆发了小股瘟疫。彻查之下才发现,瘟疫就是羽国战俘带来的。据严刑后的战俘交代,他们的细作打扮成商人,在关内传播瘟疫,可一个多月过去了,却迟迟不见嘉海关有反应。
他们以为细作失败了,便退而求其次,让染了瘟疫的士兵来和关外灵兽国将士作战,期望借由不久后的换防,把瘟疫传到关内。
这个计划,老实说,很Yin险,可如果奏效的话,羽国便能以最小的代价攻下嘉海关。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