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一条。
“秦师兄莫急,我们已兵分两路前去拦截,势必将人抓回来。”话虽这么说,手下也知道此举谈何容易,樊於期武功卓绝,上次若非偷袭,加之其佩剑被缴,他们才能侥幸得手。
“都过了一个时辰,只怕奋起直追也来不及。再说,凭咱们手里这些破烂,能在巨阙剑下走几个回合?”秦舞阳说着,略微一抬手,“吩咐下去,我们的首要目的已经达到,不用追击。”
手下很不理解:“啊?可若是让他就这样跑回秦国与嬴政见上面,主上的计划岂非全都泡汤了吗?”
夜色中,秦舞阳迎风冷笑:“不……我敢肯定,樊於期和嬴政,此生是不复相见了。”
第230章 丹心不复
黄昏时分, 秦国一处边陲小镇里渐渐亮起了稀疏的灯火,小贩们陆陆续续收摊回家。
樊於期头戴一顶草帽推着板车,帽檐压得极低, 脸庞被遮住大半, 略佝偻着背不疾不徐地低头走在街边……他的剑就放在板车里, 菜蔬堆在上面起到了很好的掩盖作用。
自打从黄金台那拨人的手里逃出来, 他便一路向西往咸阳方向奋起直赶,途中除了要防范燕国人的围追堵截, 还得时刻提防被自己人认出来,这般犹如过街老鼠一样的日子不知何时才是个头……好在他心性坚定顽强,运气也不错,经过一个月的艰难跋涉,终于在昨夜有惊无险地到达了秦国的边境线。
眼看着天色不早, 樊於期不动声色地绕过那些张贴着他画像的墙,将满满一车菜推到角落里, 打算席地休息片刻。
衣袋里的盘缠还是从那几个被他杀死的燕国死士身上抢来的,如今已所剩无几,住宿肯定不够,更重要的是投宿客舍须登记个人身份, 这样一来无异于自投罗网。
为保安全起见, 也为了让自己能够撑到咸阳,樊於期这一路星夜兼程、风餐露宿,吃了不少苦。不过这都不算什么,进入秦国境内, 黄金台的人马已经不足为虑, 此时最令他担心的反而是被自己人发现行踪。
不能被发现,尤其在这个时候……无论如何, 自己都必须咬牙挺住;必须撑到亲眼见到小政的那一刻;必须亲口将真相、将燕国人的Yin谋一五一十告知对方!
“老兄,你这车萝卜看上去新鲜水灵得很,哥们儿拿几个尝尝鲜?”几个衣衫破旧的汉子大喇喇地走过来,一人拿起一个萝卜坐在角落里就啃。
樊於期知道这些人不过一帮子市井无赖,平常干的无非是些欺男霸女的勾当,然而虎落平阳被犬欺,现在的他不愿多生事端,只好忍气吞声。
这一车野菜都是从附近山头上挖的,一来为自己果腹,二来也为掩人耳目。
如今萝卜正值时令,格外鲜嫩脆爽,那几个无赖啃得不亦乐乎,渐渐地也跟樊於期东拉西扯讲起了闲话。当然,聊的大多是些低俗无聊的内容,樊於期很是反感,正欲借故走人,不知怎的忽然从那伙人的口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樊於期脑中警铃大作,浑身上下肌rou绷紧,只听其中一人说道:“哪里来的樊将军,他早就不是什么将军了!没看到全国各地贴的通缉令吗?他跑了,就是叛国贼;被抓了,就是阶下囚。连樊家的祖坟都被官府奉命掘了……”
话音未落,但见樊於期一把抓住他的衣领:“你刚刚说什么!”
别看那几个无赖拿萝卜的时候够横的,谁知一对上气场全开的樊於期,当场就懵了,反应过来后立马怂得跟瘪三似的,哆哆嗦嗦地老实交代道:“樊…樊将军父亲的坟墓被……被官府给掘了……”
“不可能!”樊於期瞬间双目失神,失声喊道,“他不会那么做的!不会的!”
那人吓坏了,也没注意樊於期说了啥,苦着脸试图好好解释:“我骗你干什么!不信你就随便找别人问问,看看我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樊於期猛地放开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尽管内心深处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可潜意识里却俨然明白这就是铁一般的事实——秦律对叛将的惩罚便是“夷三族、掘祖坟”!
樊家人丁单薄,他的父亲樊空羽是个游侠,半生都在江湖中漂泊行走,即便得遇天定良配,然命途多舛,最终依旧缘分浅薄,各自结局惨淡。
到了樊於期自己这一代,便只有他与妹妹相依为命。然而妹妹红颜薄命,樊家到最后除了父亲那座孤坟,便也只剩下孑然一身的他。
可是如今,竟连那孤坟也没有了……
那几人已隐隐感觉到樊於期不是个简单角色,又见对方不住地自言自语,明显一副受了刺激的样子,赶紧一个个麻溜儿滚蛋了。
·
樊於期在一间酒肆里喝得酩酊大醉,嘴里却还在嚷嚷着“上酒”。
夜色渐深,街上店面大多已关门。
望着满桌七零八落的酒坛子,小厮苦不堪言:“客官,小店马上就要打烊了……”
樊於期听罢,眯了眯迷蒙的醉眼,二话不说起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