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纪昭跟他妈妈回酒店住,梁岳开车送他们母子过去。吃饭时把该说的话都说了,车上只他们母子闲谈,梁岳在后视镜里看见郁阑摸纪昭的头发,原本齐切到耳多的短发,如今已经长到了肩膀。
“这么长,该剪剪了。”郁阑说。
纪昭低头摸头发,小声回答:“不剪,我要留长。”
“多长?”
“到这儿。”纪昭比划了一下自己大臂中部,“再烫个卷儿。”
郁阑捏起自己一撮长卷发,凑到儿子脸边,而后退开端详片刻,说:“不好,还是直的好看。”
纪昭让驳了脸,不高兴了,郁阑又叫梁岳看,问他是不是直的更好。梁岳瞧了瞧,也说直的更好看,气得纪昭踢一脚主驾驶的椅背。
“嘿——”郁阑抬手轻抽了一记纪昭的腿,为了梁岳而露出些许愠色:“没规矩的,这样多危险?”
梁岳见纪昭撅起嘴,连忙打圆场道:“姐,我这份量在这儿呢,不碍事。”
郁阑这才靠回去,微笑道:“小岳啊,你别老惯着他,不然往后他以后大了,成了家了,还是这个性子,可有的是苦头吃呢。”
“嗐——”梁岳笑笑,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的纪昭,纪昭也愣愣地看他一眼,而后露出一点笑意将脸别向窗外。
不多时就到了郁阑下榻的酒店,因为郁阑没带其他人,梁岳将她们母子一直送到酒店房间后才离开。纪昭依依不舍地看着母亲把门关上,赶紧爬起来跑进卫生间去调整情绪,怕郁阑担心他待得久来问,又脱了衣服把花洒打开,冲了许久才缓过来,站起来擦身子的时候才想起来,叫道:“妈——!”
不多时,郁阑走过来敲敲门,把睡衣和毛巾通过打开的门缝递给他。纪昭擦干身子换好睡衣走出来,郁阑正坐在长餐桌前视频会议,见到纪昭,露出微笑解释说:“妈妈临时要给他们开个短会,你先自己玩。”
“我又不是小孩……”纪昭嘟囔着向卧室走去,心中下意识地生出埋怨:自己果然是母亲的次次次要项。
待郁阑也洗漱了进来卧室,纪昭已经和梁岳煲完短信粥昏昏欲睡。手里捏着屏幕还亮着的手机,眼睛虚合着,郁阑走到他床边轻轻地抽出来,想要放到床头柜,以免电子产品太近有辐射对身体不好,谁料刚抽出一半,纪昭忽然睁开眼,猛一把抢回来,藏回被窝里。
“怎么了?”郁阑被吓了一跳。
“没……没什么……”纪昭把手机放到身后的床头柜,裹紧被子,“妈,我好困。”
郁阑顿了顿,才伸手摸了一下他的头,说:“好,睡吧。”
夜里纪昭睡得迷迷糊糊,被母亲打电话的声音吵醒,尽管她已经压低声音,但由于并未出卧室,还是扰了纪昭的美梦。等郁阑结束通话回到床前,纪昭抓着被角睁着大眼睛看着母亲,郁阑又让他吓一跳,一边躺上床一边说:“还不睡?又玩手机呢?”
纪昭原想问她什么,但脾气陡然上来了,争辩道:“我没有!”
郁阑听到他激动的语气,又见他手机好好放在背后的床头柜,回想过来是冤枉了他,说:“没有就没有吧,好了,快睡觉,明天还得上学呢。”
纪昭却猛地坐起来,愤愤道:“我不想上学了!”
这话把郁阑吓了一跳,好在她是慢性子,一时也没来得及生气,只是怔怔地问:“你不上学,想做什么?”
纪昭抿着嘴不讲话。
郁阑掀开被子下了床,走到他的床前,坐在床边,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说:“小昭?你怎么了?”
纪昭眼泪扑簌扑簌地掉下来,掉在他自己手背上。
“你们把我送过来上学,是真心想让我上学来了吗?”他抬起手背狠狠蹭了蹭眼窝,“成天叫我不是替你们多叫这个两声伯伯,就是替你们给那个送盆景,烦不烦啊?”
郁阑一愣,只听纪昭又说:“你来一趟,问我一句了吗?就会训我玩,你要真关心我玩没玩,平时也没见你问我学的怎么样啊?我知道你们什么心思,早晚你们要把我也当个物件送给个什么人,要那么着,我这学上不上有什么区别?”
啪。清脆的一巴掌在黑寂中格外分明。
纪昭本是为了气走母亲,谁曾想一张嘴,把心里憋了这么久的真心话倒出来了,如今又挨了这一巴掌,又气又委屈地僵在原地。
“你说的什么话?!”郁阑的声音都在颤抖,“把你当个物件送出去?我是你妈,你是我拼了命了才生下来的,我要把你送出去?”
纪昭也在气头上,转过脸来,满不在乎地直视着母亲:“你装什么好妈妈?你在梁岳面前做得好像多爱管我似的,你什么时候真管我了?”
见母亲语塞,纪昭只觉可笑,更恶毒地嘲讽道:“你心里,只有怎么管着你老公,管着他不在外头嫖,不在办公室摸秘书的胸,不包女大学生,我真挺想问问你,你到底是我妈还是他妈?”
“你——!”郁阑让他气昏头了,抬手一巴掌扇得他偏过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