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中午,君后挺着大肚子来此,见人相谈甚欢,刚要退出,就要被眼尖的离春发现了,急忙起身调皮的弯身一礼“乐哥哥别走。”
乐哥哥是她几年前见过的,当时慕容秋一心忙碌朝政,并不问后宫之事,而乐清又刚刚滑胎,离春就斗胆去给他医治,一来二往,就哥哥的喊起来,也没带什么规矩,一晃三年不见,上次回来楚儿还在他肚子里呢。
不管别人,慕容秋倒是先慌了,几步上前扶住,现在月份大了,她实在是不放心,向下人喝道“怎么不通报一声。”
乐清温柔的拍了拍她的手“是我,看你们聊的开心,不让通报的。”
“胡闹”
话是说的凶狠,但动作倒是反着来,亲密的关切举动是骗不了人的。
离春望着姐姐,脑海里满是洛红川的模样,虽然月份小还没有显怀,但他一人独自生活,离春还是不免担忧,每每深夜想起,都恨不能即刻出宫,快马加鞭,回到男人身边。
“姐姐终于识得眼前人。”
慕容秋最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刚登基时,她被伤透了心,虽然被妹妹逼着娶了几个朝廷命官的儿子,但是都不予理睬,最多就是相敬如宾,没有任何情谊纠葛。尽管春儿多次提醒,她选的人都不是好惹是非之人,她依旧视若罔闻,不愿对他们敞开心扉。
直到后来,乐清被一个侍君诬陷没了孩子,他本着妻主的身份,前去安慰,本以为没了孩子的男儿会失声痛哭,哀声嘶嚎,但都没有。
记得那会是刚入春,乐清的院子里落寞至极,偏僻的院子毫无颜色,男子倚在床头,身上穿着一件半旧不新的嫩绿色小袄,眼睛半阖,面色苍白无血色,刚小产的身子虚弱至极。
一听到院外通报,身体艰难的动弹,宁静如斯的眼眸从慕容湫的脚踏进房门,就闪着奕奕光辉,不刺眼,却有着让人心疼的温暖。
见人蹲在地上行礼,女子本能的拿出来帝王的架子,手轻抬示意人平身。
慕容秋永远记得那天,本来想安慰这个清瘦的少年,但是他却先开了口,面色枯白的浅笑着,倒了杯劣质的清茶,开口道“皇上不要伤怀,孩子还会有的”
那一霎那间,慕容秋忽然有些伤心,不是因为没有了子嗣,而是因为这个懂事的男子,后宫侍君少说也有二十,子嗣确实会有,只是不会是他所出。而这个人反而在安慰自己。
从那之后,乐清这个名字就如羽毛落进了自己心里,不重,却不可忽略。她查了他的身世,得知他是庶出,生父早已经撒手人寰,可就是这样一个人,慢慢温暖了她凉透的心,也救活了她的一生。
离春曾经形容过乐清,像密林中的青竹,表面上看并没有那么独一无二,但是贵在清新淡雅。内里虽然空空如也,因为他的心早就给了慕容秋,索性他什么都不留。
乐清望着微笑的离春“春儿也不小了,该定亲了。”
离春笑意渐浓,认同的点点头“春儿何其有幸,已经找到心仪之人。”
“哦?是哪里的人?”慕容秋回身疑问道
“皇姐不认识,他只是一介布衣,不过即使身份有异,他也从没有让春儿为难,此番若不是他,春儿早就丧命。”离春望着两人,躬身向着慕容秋深深一礼,诚恳严肃“此恩、此情,春儿身无长物无以为报,只得将余生赠奉,还望皇上、君后,免了我自作主张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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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随着窗外泛黄的秋叶,悄然送走了夏热,皇城的巍峨依旧,离春也打点完毕,准备离京,这一天她盼了很久,但没想过她会对过去放下的如此坦然,或许的长大了,又或许她真的懂得去爱一个人。
七日后,一骑燕马踏岭而来,昔日的悬崖下的渔村如旧,渔民的欢声笑语自滩上传来,离春调马而下,按着阿七所言,往着最偏角的一处简陋的房屋,策马扬鞭,宛若离弦之箭,擦耳而过。
正是初秋,洛红川身着半旧不新的棕色粗布,在落日余晖中晒着刚洗的衣服,秋风瑟瑟吹动他宽大的衣袍,刚两个月的肚子根本看不出什么,尽管如此也让离春心中酸涩,自小到大,她一直觉得命运不公,可如今....
似有感应一般,洛红川幽幽转过身来,看到不远处的青衫女子,眼底瞬间湿润。
下马立身,离春随风狂奔而去,直至人前停下脚步,两人深情相视,如鲠在喉。
“啪——!”一记耳光打破了静穆,火辣辣的落在离春的脸上,当即青葱嫩白的脸上一片赤红。
洛红川望着女子没有任何不悦,依旧深情脉脉的看着自己,顿时,手掌微颤,又恨又慌,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忍不住的痛哭起来,声音低沉嘶哑,哭腔灌耳,仰头质问着离春“你还回来干什么?荣—亲—王。”
愤恨的语气让离春心口旧疤添新伤,从不把情绪置于外人的她,刹那间如同身处炼狱,被烽火灼烧,烙上炎壁。她不怪男人责怪,只是这百般衷肠,她想要张口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抬手想要抓住他的衣裳,却被对方拂袖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