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之后,叶祥很是疏远了身边的男子一阵子,其中包括自小陪伴自己长大的奶爹宋谨。宋谨那日有事不在,因此并不知晓发生在吉祥殿中之事,还以为那名宫人只是因为伺候皇女时手脚不灵便,触怒了叶祥,便被她下令残忍处死。为此宋谨曾语重心长地劝过叶祥,只道:“我身份卑微,本不该多管殿下之事。然而圣上治世以‘仁德’,殿下便是为了德妃娘娘,也该谨言慎行。正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请殿下谨记啊。”
叶祥对这位乳父向来尊崇,其中情分,甚至比得上自己的亲生父亲。又哪里会如他所说那般,以为其身份低微,而不听不从,盲目自大?只是这其中详情,她却是打死也不会说了。便只好默认,顺着他的话应承下来。
又说叶祥疏远男子一事。宋谨只当是她到了年龄,心中害羞,也并未放在心上。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便到了万寿节,即当今皇帝,叶祥母亲的生辰。提前一个月,宫中内务府下辖的十司六库、坤宫造办便忙碌了起来。什么吃的喝的玩的用的,什么上敬皇天下拜后土的,什么境内外来往官员名单……凡思想所及,皆有秩序。皇后负责安排此事,总揽大局,具体细节再由其身旁亲信——内务总管张内侍统一调动。自古以来,成则功,败则过。若是办好了,那是你应当的;若是出了什么差池,便是你的过错。
说到皇后,这里还有一些事情值得摆谈。当今皇后并不是皇帝的结发夫妻。他原是那位薄命元后的亲生弟弟,出身自承恩公府,与元后同为一父所生,府中排行第三。人又称“小冯后”。说起来,小冯后与叶祥的生父德妃同代,都是三十来岁的年纪,然而却小了当今圣上二十有余,便是与他那位短命哥哥“大冯后”,也差了十几来岁,原因么,不过是老来子的缘故罢了。
世人常道承恩公冯定真生了三个好儿子,羡煞旁人。能让人发自内心地说出这番话,在重女轻男的女尊社会是非常不易的。大小儿子皆为皇后,二儿子又嫁了大名鼎鼎的中山王为夫。一门三子所享受的,皆是泼天的富贵,敢问京中又有何家能有这份恩荣?
先不提小冯后为了万寿节之事如何劳累忧虑,但说白驹过隙,岁月如梭,转眼间便是五月十三日。那日清晨,三皇女叶祥自“斋宫”醒来,由乳父携人梳洗毕了,穿戴整齐。那夫郎左看右看,见再也挑不出什么错来,殷殷嘱托了一番,方才放她离去。
路上难免遇见姐妹兄弟。二皇女叶祯系小冯后所出,今年早已满了十六,封作“安康王”,开府离宫去了。平日里不怎么见得着。便是仍在宫里时,俩人因年岁相差太大,也不怎么亲近。因此见了面,只淡淡地问一声好,便随大部队侍立于帝王起居所“皇极殿”两侧,恭候圣驾。另有一位年仅三岁的小女孩,唤作叶袺,行四,乃宫中芳贵人所生。只是脸色苍白、脸颊消瘦、无精打采,一看便是体弱多病之辈。
当今女皇膝下子嗣稀薄,女儿活下来的统共不过四个,其余皆为皇子。除去仍由内侍抱于怀中的四皇女叶袺以外,二皇女叶祯与三皇女叶祥分立两侧,身着玄纁二色亲王礼服,静默不言。叶祥偷偷瞥了几眼,仍不见自己那位大姐的踪迹,心下了然,面上却不显露一分。
未几,殿门大开,三人高呼“万寿无疆、福祚绵延”之类贺寿之话,迎出女皇,又浩浩汤汤跟随銮驾去往宫内祭司之所、祖宗灵牌之地“通天楼”,祭拜皇天后土、列祖列宗,方才回到象征着绝对皇权的“太极殿”,接受四方来贺、八方朝拜。与此同时,皇后也高高端坐于后宫的“宁康殿”内,面含微笑,接待着各位大官使臣的亲眷。
终于挨到晚宴。女帝高坐上方,叶祥与姐姐叶祯则一同列坐于大殿右侧。其余位置上的不是正四品以上官员,便是来自各国的使臣。酒过三巡,气氛越发轻松愉悦,较之白日松快不少。那二皇女自幼先天不足,身体羸弱,今日高兴,未免多饮了几杯,眼下已是隐隐一团青黑。许是喝醉了,二皇女忽然一把拉住叶祥的胳膊,含笑道:“三妹,姐姐有话同你说。”
叶祥只得顺着她的话应和道:“二姐有话什么话?请讲。”
叶祯呷了一口酒,不着痕迹地瞥了两眼什么,喊叶祥看:“你瞧我们对面正数一、三桌的人。”
叶祥依言瞧去,立马便瞧出了这两桌并非本国人,而是此次万寿节来朝的外国使者。那第一桌人虽也生得黑发棕瞳,却宽脸细眼,五官扁平,肌肉发达,高大威猛,体格异常强健,普遍比本国女子高出整整一个多头,看起来颇有几分凶神恶煞。叶祥见到,她们拿起宫中精致小巧的御杯看了看,又放下了,反手直接打开酒壶盖子,仰头往嘴里倒。
“那是金国人。”二姐叶祯忽然出声,在一旁解释道,“她们自幼长于草原,性善骑射,个个生得面目魁梧,力能扛鼎。”
叶祥心下一惊,又转眼看向第三桌。那桌人倒面目和善,只是皮肤惨白,高鼻深目,发色各异,瞧着总有些奇怪。
“兰斯国的。”叶祯敲了敲木案,示意宫人为自己添上一杯酒,回过头微笑道,“说到她们,我这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