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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夫人走了没多久,舅父病倒了。
病情来势汹汹,眼见的人就快没了,母亲作为嫁女还是整日哭哭啼啼的要回去侍疾,杜詹事苦口婆心劝慰半晌,母亲才打消了念头,可她一转眼就把阿绿叫过去了。
“反正你近日总以男装示人,”母亲说,“女人不便抛头露面,你作为男儿须得多担待一些,就算是假托于家人,你代我和妹妹侍疾也没人能说什么的。”
阿绿点点头,母亲还是十分怅然。
“蔡群和蔡均都不在,陶氏一个小女儿能掌控多久?你过去,也帮一帮她,”母亲看着他好几次欲言又止,神情十分哀凄,像是失去了主心骨一般,人也快垮了,“你,你去照顾好你舅父,吃食汤药都要过目,不可假于他人之手。明白了么?”
“母亲放心——”
“我如何能放心,你去罢,我去看看你的弟弟和妹妹。”
弟弟和妹妹今日请了西席,母亲左右不放心,还是要亲自去盯着。
闻客还在家里住着,不过他是外男,一直同于千绿住在外院,见于千绿收拾东西要去蔡家,便打算告辞了。
“多日叨扰,还来不及回报于老弟,我手边有些手稿,只是怕你没有功夫和兴致去看了,下次你到北边去,便知会我,好让我安排。”
“闻兄何必客气!”于千绿笑了笑,“闻兄要走我也是难过的,多日相处,我晓得闻兄也是一个值得结交的人。可惜不能与你去临县了,我已命人备好马车,食水点心都有,闻兄若是想随时可以启程。”
“这怎么好意思?”
闻客左右无事,便立即动身前往临县了,走前再三谢过挽留,才登上马车走了。
蔡府一年之内没有女主人,男主人也行将就木,全府上下都一片肃容,没有敢说笑的。
舅父仰卧在床上,出气已然不多。
见于千绿来了,陶氏连忙起身避让,于千绿解释自己是于家的兄弟,陶氏感激地谢过姑母和表妹,被于千绿劝去休息了。她这几日忙前忙后,人比之前更瘦了。
陶家上下显赫,大儒辈出,又有陶父母坐镇,没人敢小瞧了陶氏,更不敢欺负她,故而就算长辈倒下了,她勉力还是支撑得了一个大家。
没几日,蔡家已经着手写信告知亲朋好友了,蔡均还在半路,立马就要回来奔丧。一年内接连丧母丧父,哀痛至极。
没想到先回来的反而是蔡群,守边的与他父亲有交情,难得通融。他只在边关待了一年多,风尘仆仆,眉目却是比之前更犀利,他先去看了父亲,又去对着母亲的牌位哭了一场。子欲养而亲不待,之前他那难驯的脾气好似消失殆尽,作甚么要他们为难呢?
蔡群回来的当夜,舅父咽了气。
蔡群和陶氏,以及府里所有人都换上了素服,时不时能看到几个哭的。
大部分的亲友赶到后,蔡均也回来了,他跪在灵堂前,眼睛都哭肿了,和陶氏不相上下。
母亲和杜詹事在一边招待奔丧的亲友。
所有瞻仰遗容的亲友都赶到后,厚重的漆黑棺盖渐渐合上,封棺镇魂,架桥轮回托生,此人一辈子功过是非也盖棺论定,带入黄泉之下,其余的任后人评说。
出殡前一日,孝子在灵堂守孝。一群人都没什么睡意,尽管身心俱疲,时不时烧掉纸钱,等待天亮。母亲紧紧挨着于千绿,她形容枯槁,十分狼狈。等到后夜,蔡群将一众亲戚请去休息,自己和蔡均继续守灵。
杜詹事不在,于千绿搀扶着母亲回房,母亲还住在她当年的庭院,比较偏僻,胜在清静,走得远了,身边只剩下几个小丫头。
母亲挥了挥手,让小丫头退下,像是有什么话要说。
“怎么了,母亲?”
母亲张了张嘴,似乎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好半晌,方才走开的小丫头又急匆匆跑回来。
“夫人,前厅闹起来了!您快去看看!”
母亲面色一沉,让小丫头打着灯笼在前边引路,于千绿虽然有些困倦,却也不放心母亲独自前去,便跟着去了。所幸还有几分清醒没有在灵堂上大闹。
“你自己不清楚你的两个孩子怎么来的吗?”
“蔡群,你说你对得起我吗?!”甫一进门,便砸了一个花瓶过来,幸好母亲腿脚不便,落后了几分,花瓶便擦着头发丝摔在地上。
他们吵架便也算了,差点伤及他人,于千绿也动了怒。
“怎么回事?”
“不管你的事,”蔡群冷静地说道,“带姑母回去歇息罢,谁把姑nainai叫来的?”
“明日舅父就要出殡,一群孝子贤孙先自己打了起来,不是叫人看笑话吗?”于千绿说道,“有什么是不能过几日再说?非得闹到灵堂前把你们的爹气活了?”
蔡群哼了一声,拽着蔡均要走,被陶氏拦下,“你在人眼也不愿给我留几分脸面?”
“陶夫人的脸面我如何给得起!”蔡群平日不如蔡均温和,却也不应该是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