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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培露只是见过于家姑娘一面,也不好多看人家。他的姨母崔夫人下葬后,亲眷也快收拾收拾回家了。
归家前几日,自称是于家姑娘堂哥的于千绿投来拜帖,邀请陆培露去茶楼一叙。
“实不相瞒,我是代人来问话的。”
于千绿长得有些女气,活像脱了钗裙的于小姐,趁他点菜陆培露仔细打量了一会儿,觉得越看越有些像。
他也不说为谁来问话,但是陆培露基本能猜到。家学渊博,陆培露当然对自己有自信,何况他还师承南方某书院大儒,有意结亲的不算少。
只是他也被耳提面命,不许胡乱应许。
于家不算什么有名的人家,何况这个于小姐也不是在于家长大成人,跟随母亲回娘家,又跟随母亲改嫁,虽然没有什么闲话,可是总归让人心存芥蒂。
几个开胃小菜端了上来,这家是新开店专卖拨霞供,陆培露此前还未曾吃过,新鲜得紧。
“陆兄不要客气,尽管当作自己家。”这话说得好似他与主人家也是一家似的。
“这是我堂兄家开的店,新开张我就来过,菜式新奇,味道颇好,来,快尝尝。”说着便给他搛了一筷子凉菜。
酱瓜并无甚么新奇的,只是调料锦上添花吃起来颇为爽口。
见陆培露不大熟悉,于千绿便主动搭话,一边为他介绍吃法,一边明里暗里打听陆培露的情况,陆培露不晓得他是不是在考量自己,虽然没有过多的想法,但是这不妨碍他平日里包袱极重地装模作样。
“于兄也在南方读书么?听你的口音有些南方的腔调。”陆培露熟悉了下菜手法后,逐渐神态自若。
“没有,我是在北方长大,小时候在南方待过几年,兴许就是当时惯习了什么腔调。我不如你们,没读几年,开蒙四书五经就是过过脑子,很快就跟着家父经商了。”于千绿自嘲地笑了笑。
“行行出状元,于兄也不当妄自菲薄。”陆培露安慰他。
“说得也是。”于千绿点点头。
吃罢了于千绿有引着陆培露到处乱走,什么闹市深处的画室和路边的糖人小摊,十分稀罕。闹市深处,几坡低矮的翠竹掩映之间,是一间两进小院,青瓦白墙,一直往里走走到最里边的屋子里,才觉得有几分人味。
“此是方大儒赶考曾下榻之处,”那执笔挥墨的老儿侃侃而谈,“老儿侥幸买得,敞开门院,供喜好者自由玩赏。”
庭中栽着一株高大玉兰树,此时白花灿灿,绿叶可爱,立于庭中片刻便觉得清香淡淡。
老儿书法也是不错的,墙上挂着一些墨宝,只他自己不断自谦随手涂画上不得台面。二人初到时他正作画,寒暄几句便继续画了。
小院十分袖珍,前后走一圈才不过一小会儿,把四周的题字装裱都看完了,走完回来又等了等,老儿来收笔,笑脸以对。
“劳二位专等,看的可有喜爱的,都可以带回去慢慢赏玩。”
一幅远山春景颇得陆培露的心,他便买走了,还慷慨地买了几幅作搭伴。老儿笑得合不拢嘴,还恭维道公子年少才俊,慧眼如炬,想必胸中自有成竹,功名好事也快近了。陆培露谢过老儿,拿着卷轴出门去了。
城中挖了一个水池,池水颇深,引得外渠汇入,此时小荷尖尖,游人三三两两。
于千绿询问他要不要坐船去游赏一下,陆培露原本是不大有兴趣的,南方雨水多天然湖面也不少,湖面宽阔,莫说小船,就是大型画舫也是不在话下。谁见了大河入海还会为小河小湖慨叹。但是跟着别人游玩,也不好扫兴,便装作有趣的模样跟着上船。
船桨轻轻拨开水面,将狂风吹的一处的树叶搅散开来。
水碧蓝天,好不惬意,可是原本的诗情画意都被撞船给搅没了,陆培露还来不及反应,于千绿便自去交涉了,对面也是游玩的人,两下问了清楚,原来是方才船体错过,又有大风,故而撞到了一起。
对方十分愧疚,便说自己船上备有酒菜,邀二位去吃吃酒,交个朋友。
陆培露是无所谓的,但是于千绿十分感兴趣,便跟着过去了。两艘小船齐头并进,慢慢在湖面上兜着圈子。
对方的船要比他们的大一倍左右,船内十分宽阔,莫说二三人,五六人也是坐得下的。
对方自称闻客,殷勤地给二人倒酒赔罪,于千绿吃了酒,本就没有多大的气,此时更是消解得差不多了。
“闻客?”于千绿好似认得,想了想,“我想起来了,闻兄近来可是一个名人,处处留情,处处得罪,口诛笔伐道尽人间苟且。”
面对于千绿的促狭,闻客大呼冤枉,“愚兄不过是卖弄文采的穷酸秀才,怎的于老弟也要笑话我?不过近来我确实做得不仁义,揭了他人之短,该罚,该罚!”
说着便自顾自倒酒饮尽。
于千绿哈哈大笑起来,“闻兄啊,坊间促狭笑话怎的叫作揭短,多多益善哪。说起来,你怎么到了这里来?我听闻你总在北方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