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柠一向不大管沈霁,做事总是凭兴趣,从沈霁有记忆开始,沈柠一直花上大把时间一个人待在他的画室里,偶尔会有客人上门拜访。
他也不记得他是什么时候学会了做饭,也不记得有多久没和沈柠一起坐在饭桌上好好说过一句话,昨天沈柠一时兴起带他出去逛,自然是让他惊喜的,而季兰藏的出现只像是一个插曲。
而现在发现季兰藏又重新出现在这个拐角,沈霁也有些惊讶,皱了皱眉,推着自行车走过去,转念又想,沈柠大概连他离开了都不知道。
毕竟这不是他在意的事情。
季兰藏早上是跟着沈霁出门的,勉勉强强勾住了门把手,看着沈霁骑着自行车消失在视线里,小短腿跟不上,于是又坐在了那个拐角。
他没来过这里,在婶婶家吵架时被吓了出来,迷路走到了那个拐角,他很想吃那个看起来软乎乎的东西,闻起来很香,但又不好意思走过去,缩在角落里咽了好多次口水。
没想到今天又是这样,他昨晚认真记了一半路,乱摸乱撞又走回了这里。
他靠在墙上抠手心,低头看脚尖,不知道可以去哪里,像只流浪猫。
不知道站了多久,季兰藏没了力气,滑了下去,右脚脚指头从破掉的鞋头里钻了出来,有点冷。季兰藏曲了曲脚趾,抱起腿,感觉到睡意和饥饿,脑袋像装进了一个昨晚吃的那个叫棉花糖的东西。
沈霁走近,恰好听到从某个小肚皮里传出来的咕咕声,然后看着那个小脑袋缩了缩,露出一截白净的细脖颈,还有那引人注目的五个脚指头。
“季兰藏。”沈霁呼噜了一把那软乎的脑袋,把人叫醒。
季兰藏两只手从长长的衣袖里露出来,各揉着一只眼睛,大大地打了一个哈欠,然后露出那双大眼睛,脆生生地喊了声:“沈霁。”
喊得倒是干脆清楚。
哈,没礼貌。
沈霁把人招过来,敲了下他的脑门,想要树立自己的威严,好歹大他七岁呢,可是大了一倍。
“不能直接叫名字,要叫哥哥。”
季兰藏眨眼,红嘴唇紧紧抿住,不叫人。
“跟我念,哥——哥——”
沈霁看他一副呆样,也不想跟小孩儿计较,想要拉着季兰藏走,没成想这固执的小孩儿像被订在了这儿,掰着墙角,挪不动分毫。
僵持不下。
沈霁抿了抿嘴角,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在这儿逗一个不熟的小孩儿,想要转身,心底又闪过一丝陌生的感觉,然后发现小手指被人握住了。
也是一种陌生的感觉。
沈霁低头去看,季兰藏还低着头,一只手紧紧攥住他的手指,另外一只手反过来覆在脸上,他才惊觉那张脸和那只手上沾着shi漉漉的水。
沁入了春日傍晚的寒,自此长长久久地纠缠着入眠后每一个时辰。
沈霁扯起自己的T恤衣角把那只手擦干,看见一双发红的眼睛,然后从书包里掏出纸巾,塞到那只手里。
那只手真是太小了,小得沈霁觉得会从他的手里消失不见,像手里的一把细沙,一捏就碎。
季兰藏乖乖地接过那张纸巾,展开大大的一张,把脸盖住,然后瓮声瓮气地喊:“哥哥——”
似乎是害羞的意味。
纸巾shi润,变得透明。
话音落下,才半掩着显出那张脸,慢慢展开,从清澈的眼到抿起的嘴角。
是张娃娃的脸,说变就变。
沈霁心脏好像成了那张被季兰藏眼泪浸shi的纸巾,变得柔软透明,季兰藏吸一下鼻子,摇了摇沈霁的手,把沈霁从地面扯到天上,一下子从戏谑的玩笑成了压在肩上的云朵。
是上帝的馈赠。
*
沈霁坐下,挑起一夹面条,看季兰藏不太熟练地用着筷子,啃住一头,吸进去一根面条,见沈霁看他,还傻乎乎地瞪着眼睛。
吃完饭,沈霁洗完碗,发现家里没有能给季兰藏用的小勺子小衣服,看季兰藏端端正正坐在沙发上,走向沈柠那一天似乎都没有打开过的画室。
一走近,门却一下子从里面被打开了。沈柠面上不再有像昨天那样的笑容,一脸冷漠,等沈霁开口。
“我想带季兰藏去买点东西,今晚他和我一起睡。”
沈柠点了个头,好像又没了走出那间画室的欲望,冷冷地看了坐在沙发上捏着耳垂的季兰藏一眼。
季兰藏刚才吃面时碰到了碗,被烫到了,发出了一句细细的呼声,隔了一秒才把碗放开,白白嫩嫩的手指被烫得发红,听了沈霁的话,坐在沙发上捏耳垂。
一直捏着没放开,好像那就是他一辈子要坚持做的唯一一件事情,没有什么事能打扰到他。见沈柠那样看他,竟还眨眼笑了笑。
是个只记得昨晚那只粉色棉花糖的小傻子。
沈霁穿了件外套,给季兰藏胡乱套上一件干净衣服,半拉半扯地带人出了门。
逛了不少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