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断续续地讲怎么就突然出了事。
好好地吃了药,先前还说要吃云吞,三分钟不到,就晕倒在了客厅。
单华也是在佣人的话里才知道,霍瞿庭已经将近二十天没有回家。
他难以置信地转头看向霍瞿庭,见他眼赤红,唇发白,仍攥不住要揍他的手,拎起了他的衣领,最终却没揍下去,余存拉着他,扯开好几步,他才发觉自己嘴唇在抖。
他说:“霍瞿庭,你干脆把他弄死,他就不用再受你家的折磨了。”
霍瞿庭慢慢滑到地上坐着,什么都不想说,胸口刀绞似的痛,只想着很长时间之前,定好了手术时间,当时在医生办公室,他站在辛荷旁边,辛荷拉了拉他的手,说:“这次做手术要你陪着。”
当时他还记得“一点喜欢”的约定,并没有贪心地想要更多,所以装作不耐烦地说:“知道了。”
辛荷就笑起来。
他忘不了那个笑容,眼睛很弯,好像很容易就感到非常幸福的小孩。
但是他没有做到,辛荷进手术室之前,听到他说的最后一句话,都还是:“你真可怕。”
手术做到第四个小时,单英来了。
最近霍瞿庭跑律政司比较多,所以他一直负责公司这边的事,刚听到霍芳年留下的烂摊子完全收拾好的消息,接着就是辛荷住院。
单华回家一趟,霍瞿庭跟余存分别坐在走廊的两边,单华跑了几步,然后走到霍瞿庭身边,把前阵子霍瞿庭让他拿去给律所看的文件重新递给他:“我走之前,律所刚送过来,我就一起拿过来了。”
是辛荷U盘里的那些关于遗体器官处理的文件,霍瞿庭麻木地从单英手里接过去,视线落在别处。
他已经完全不在乎了,只要辛荷没事,以后不管是一点喜欢,还是不能喜欢,他全都听辛荷的。
单英道:“律所说,这些文件全都无效。”
霍瞿庭愣怔了好一会,才突然抬头看他。
单英吸了几口气,才继续说:“不只是因为不规范,你看,文件最下面那一行水印里,有别的东西,我们自己看是不会注意的。”
“律所的人说是一个邮箱,后面是密码,我试了一下,登上去了。”
霍瞿庭的手抖得厉害,戳不准那些不知道怎么回事在突然间变得异常小的键盘,单英就把自己还没有退出登陆的手机递给他。
能看出前面是他和辛荷两个人之间的往来邮件,但到后面,就只有标红的99+的未读收件,不再有发件。
霍瞿庭一条条打开,看到辛荷跟以前一样懒散,在邮件里自说自话,从来没有符合过他在邮件中重申过很多次的两百字的要求,全是一些零碎的,没有上下文的句子。
“梦不到你,身体难受,很想你抱着我睡”。
“吃饭了吗,笨蛋霍瞿庭,有时候真想冲回香港用力敲你的脑袋。想到你就生气!”
“好爱你哦,士兵霍瞿庭,快来汇报近况。”
“死了算了!全都清净!”
……
“一百年好长,好难等到”。
看这些东西用了很长时间,让霍瞿庭眼眶酸涩,胸腔闷痛。
第一封不只有只言片语的邮件出现在辛荷做心脏手术的前一天。
他写了很长很长,把自己的委屈和痛苦全数倾泻,最后说让霍瞿庭帮他报仇。
霍瞿庭痛哭流涕地想,他怎么那么幼稚,最后用了“报仇”两个字。
但他没死成,所以东西也没让单华交给霍瞿庭。
五天以后,才有了新邮件,是辛荷从心脏手术中醒来后恢复了一些,他说:世界上有没有后悔药啊?上一封邮件撤回不了了。
从那以后,他没再说过痛苦,一直到做肾移植手术,他都没再试过联系霍瞿庭。
他破罐子破摔过一次,但是命运让他活了下来,让他彻底屈服了,从此没再生出第二次说出一切的勇气。
滑到末尾,日期是前年的四月三号,看过录像的霍瞿庭清楚地记得,那是肾移植手术的前一天。辛荷写下了最后一封邮件。
“失忆的霍瞿庭,今天你好咩?
其实最近我也在香港,不知道你忙不忙。应该很忙,偶尔见辛蓼来一次,没一次不骂你,你讨厌他是对的,因为他就是很讨厌!
今天我想,可能人在快死的时候,都会想到下辈子, 因为多少能有一些还没彻底结束的安慰。那如果真的有的话,希望到时候我是一个健康的小孩,你就可以不用做一个压力永远很大的哥哥。
然后,还想说一句对不起,我还是选择让自己做那个心安的人。
对你做了这么残忍的事,我不敢想如果有一天你想起来以后会怎么样,可能永远都不会原谅这样做了的我,我也不敢奢求你的原谅,只希望那时你能有一点点的理解,理解我只是一个懦弱的人,被时间推着走,没有本事,又太害怕你会出事。
你应该不至于那么笨,笨到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