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帝与崖涘战至三十三天外,一路去了遥远的三十三炼狱口。
那一日,众羽族震惊地持起刀兵,尽皆逐凤帝而去,又与迎面杀来的无情道修者们狭路相逢,陷入新一轮混战。
那一日,凤帝与崖涘至月落,都未曾回来。
无人知晓那日帝尊崖涘与羽族帝君凤帝为何在最后的最后,却都停下了缠斗,只在三月后的某一个无月无星的夜,独自乘云回到了各自军中。
凤帝归来时,宫阙前守候的只有青鸾,朱雀仍在前锋冲杀。
青鸾于廊下擦拭明月剑,听闻风振动衣袂声,撩起眼皮,见是他,停下手中擦拭剑鞘的动作,恭敬道,参加帝君!
凤帝仍穿着三月前离开时的朱红色长衣,绝色无双的眉眼间微有倦怠,只将手一摆,阻止了青鸾撩衣下拜的动作,淡然询道,为何不见朱雀?
青鸾欲言又止,想了想,才道,帝君,那朱雀本就因强行滞留三十三天而导致灵气不足,如今又连日战斗,恐于阵前有失,帝君你……要不要待他此次回宫,劝他一劝?
凤帝步入宫门的脚步微顿,回首疑道,怎地这些时日他都不曾歇息吗?你不曾换下他?
不曾。青鸾摇头,面带忧虑,手中提着那把归鞘的明月剑,一身青衣在风中微动。帝君,你与那位帝尊战于野,朱雀心中焦虑,誓要寻到帝君你的踪迹,吾等谁也劝不动他。如今帝君既安然归来,待这一役结束,朱雀返宫,帝君你可否劝一劝他?
凤帝闻言垂眸,良久才道,青鸾,吾此次去了多久?
足有三月。青鸾亦垂下眼眸,掩下眸底深藏的忧虑与哀伤。又道,帝君,吾族是否必败无疑?
凤帝凌然抬眸,正色睇他,冷笑道,怎么,那日崖涘一剑斩断吾凤宫中金顶,令尔等心中起了惧意?
青鸾摇头,遂又提剑沉yin道,惧是不曾惧,只是于无人处,臣心中常想着,这天地间从未听说有谁修极情道而成圣者,亦未曾听闻谁能够破壁而出,成为那极情道修者中的证悟者。所以臣疑惑,是否此方天地从一开始就骗了吾等?那一日,天地间传来天谕,言道Yin阳两分,混沌初开,可分有情与无情二道。入有情道者,须极情,至情之极致,方可体悟那传说中的天地心。
帝君,青鸾停下语声,疑惑道,究竟何谓天地心?此方天地,于老祖以身化道前,可曾留下片言只语的指示?
凤帝良久沉默。
宫阙前叫暗影掩埋,只余下两人隔着几步远的距离,遥遥地各自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后,青鸾突地了然一笑,洒脱道,帝君,你亦无须难过。倘若真有那一日,吾族尽皆因所修极情而陨,只盼帝君能于天气晴好之日,与吾等歌一曲战歌,送一送吾辈英魂。可好?
这次凤帝应了他,郑重道,好。
然后于青鸾释然而笑转身欲离去之际,凤帝叫住他,终于还是将那句来自鸿钧老祖的谕示告诉了他。
那日凤帝站在廊下,回头对青鸾一字一句道,青鸾,此战避无可避,大战开启之初吾便令尔等自行抉择,若择为道而战,则必有血。吾幼年时,于鸿钧老祖彻底化道前,曾听他说过一句话,曰,赤血化碧,天杀局。破局者,惟有以神陨。
但是此方天地间至尊的神只有白玉宫中那一位,青鸾困惑回眸,茫然道,难道老祖的意思是,那位帝尊会陨落,吾辈必胜?
凤帝却避开青鸾的视线,良久,以手撩动风中那一丝一缕滴落的云气,以手搅动风中云水流转,眸光中有些让青鸾看不懂的东西,沉沉的,藏在无双风华中。
于那夜密谈后,青鸾并未将这段话告知任何一个同僚,只是于无人处,青鸾仙君常倚剑茫然,似是陷入了极大的迷惘中,苦于其中,不得出。
道争持续到第六个千年的末尾时,凤宫中两大将军之一的青鸾仙君战死于第三十二天的天坛中,身堕轮回,有大片苍青色星芒汇聚于穹顶之上。三十三天上下,尽皆响起了那一首源自青鸾谱写的战歌,是凤帝以真身现世,羽翼垂落,遮断了半座天,以那华美无双能够撩动三十三天无数繁花盛开的声音,替青鸾送魂归轮回。
极情道就此一败涂地,溃不成军。
朱雀以点燃神魂为代价,弃三十三天灵气不用,杀入了三十二天,将那日参与围猎青鸾的众仙君一并屠戮了个干净。
那一场屠杀持续了足有七百年。七百年中,无数王族的血自三十二天的云端沸沸扬扬洒下,纵有朱色血,亦尽皆于朱雀的一柄黑色长刀下化作碧水,神魂斩落。血水飞洒,仙魂化作碧水,残破不再入轮回井。
在道争持续至第七千年的时候,帝尊崖涘终于忍无可忍,自三十三天白玉宫而出,亲自出手,一剑斩杀朱雀上将,将其拦腰砍成了两截。
灭天剑下,从无一生还。
朱雀那遭灭天剑斩断的上半身却仍在奔驰,于云海中不甘地挣扎着往凤宫方向回望,竟生生奔出了十几道白玉阶梯,眼见着就要随奔云一道折返至阶下,奔向那三十三天外独居一隅的凤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