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现实与虚幻梦境的交汇处,只觉得盛夏天光已经隐约从窗纸中透过来,而怀中有些空。
苏锦嘴唇微动,习惯性地唤了声:“青崖……?”
那人还赤|裸上身,胸口肩骨俱是一片暗色荼蘼。他闻言轻叹了一口气,颇为无奈和宠溺地低头,在苏锦早晨略显干燥的唇上一吻:“我出去拿些柴火,昨天用完了。待会儿还得煮早饭,吃点粥?”
他的话苏锦左耳进右耳出,毫不挂怀地点点头。见唐青崖自顾自地穿衣下床,他恋恋不舍地用一丝近乎有形的目光在他腰身上逡巡一阵后,轻声说了“早些回来”。
……就因为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唐青崖砍柴一个不小心,差点砸到自己的腿。
他右眼皮一直跳,直觉今天没好事。
左思右想了许久,抱着一捆柴火回到住处时,唐青崖却见那院中坐了个人。
此时朝阳初起,又因离得有些远了,唐青崖先入为主地以为是苏锦,正想着“莫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这货终于改邪归正?”不觉喊了声:“小兔崽子,还在那杵着?起床了也不知道赶紧过来帮我拿柴火!”
那个人一愣,左右看了一圈,终于发现唐青崖是在喊自己。他磨磨蹭蹭地站起来,不情不愿地用手在腰间蹭了蹭,这才踱步过去。
走得近了,唐青崖猛然尴尬——这人根本就不是苏锦!
而他好似在几年前有过惊鸿一瞥。
唐青崖记忆力极好,仔细一回忆,立刻就想起来了,眼前这年轻人分明是襄州城中和齐宣站着说话的银甲将军!
他曾多方打听,也找齐宣确认过,知道此人说不定与苏锦是血亲。可后来苏锦对此不甚在意,唐青崖也渐渐的不放在心上了。
这血亲朝唐青崖一笑,与苏锦眉眼间的七分相似顿时变作了十分,却隔着一丈来远的距离,心情非常好地道:“叫我吗?”
唐青崖暗自腹诽“你谁啊”,又隐约猜到了对方身份,故而将那份不尊重咽了回去。他默默地扫了一眼面前的青年,长身玉立,和那谁如出一辙的眉清目秀,可气质大相径庭。苏锦乍看温柔好欺负,而这人却带刺。
他没理这青年,刚要把对方挥开,背后房中,苏锦一边揉眼睛一边走出来。
苏锦的目光落在唐青崖和这陌生男子的背影上,转了两三圈,定格成一个莫名其妙的疑惑:“大清早的,谁啊?”
唐青崖:“……”
“我叫苏晏。”他报完名字,动作颇为优雅地拿起了一盏茶,“是你的兄弟。”
此人一身藏蓝色单衣,十分低调的朴素也遮掩不过衣襟上暗纹的银线。长袍广袖是苏锦不常有的打扮,在山间这么穿倒不怎么突兀,像归隐的名士。可他又戴冠,头发束得齐整,纵使好整以暇,也不能隐藏眉宇间那点杀伐气。
何况长衫包裹下,却是一身穿惯了甲胄的身板,因此便有些不太友好。这叫苏晏的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长得周正……可惜不怎么讨喜。
他喝了口唐青崖泡的茶,半个眼神都不分给唐青崖,径直对苏锦道:“原本我在五年前应该见你一次,但你走得太着急,就没赶上。后来北境和瓦剌打仗,一打就是这么多年。如今四海升平,我也得以休息一阵子。”
大约兄弟之间天生有默契,何况还是双生,苏锦只微蹙眉头,前言不搭后语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你有你的江湖朋友,我有我的朝堂手段。”他简短地回答,说话带着金陵城世家公子的散漫,又有点对谁都爱答不理的倨傲,直奔主题道,“看你过得自在,本不该打扰,今次特地过来,是想着……人总该认祖归宗。”
苏锦面上半分没有波动,沉yin道:“我若不愿呢?”
这生于将门的小侯爷估计生平没碰过钉子,此刻被苏锦噎了一下,那点散漫彻底收敛,眉间紧锁道:“你在记恨当年走失了之后,家中没去寻你的事么?”
苏锦不置可否,只笑了一下。
唐青崖暗暗叹了口气,心道,“这小子的记仇程度快赶上唐玄翊了。”
所有人都以为当年的经历不过巧合而已,只有苏锦这个当事人始终耿耿于怀地觉得自己被算计了。他甚至Yin暗地觉得,连走失这事都是钱豹刻意哄骗,此后彻底改变自己一生,几度一脚踩进死亡深渊——算他命大。
虽说至今已有许多自诩幸运的经历,但也耐不住他记恨当初没能及时回家。唐青崖有次问他,苏锦说他不想回,其实就是怨念。
有些人平时看着像个软柿子,非常好拿捏,对吃穿用度都不在意,也从不对旁的上心。若掉以轻心,才发现内里像块石头,倔强又冷硬。
这其中关系,唐青崖一想就能明白,饶是苏晏和他十几年不见,也懂得其中关节。
“那年清明,阿爹在南疆平乱。彼时秦淮河放花灯,当今的六皇子喜欢这些玩意儿,陛下找了几个同龄孩子陪他,当中有我。而后你却跟着从家中出来,阿娘当时想,都七八岁了,平时聪明得很,独自外出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