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称你一声‘小侯爷’,遍身金玉,活在锦绣丛中——只是那样,兴许咱俩就真的遇不到了。”
苏锦听他缓慢说话,心头微动,记起了自己那印象极为模糊的家人。
他知道唐青崖在旁敲侧击。
这些年雁南度几次三番地传信,说他那镇守北境又一母双生的所谓兄长一直想见他,可不管雁南度如何游说,苏锦就是不肯。其实是多少有些不乐意,他心头怨念家人丢下自己,以这种幼稚的方式报复。
唐青崖见他微微动摇,又道:“不过都已经是定局了,感怀古今也没什么用。我不是在劝你,哪天你想通了,要回去金陵,我自然陪你……阿锦,世上没有父母不爱孩子的,他们当年兴许真是疏忽。”
苏锦闷闷地“嗯”了一声,心中有气,他手下开始解唐青崖衣服,不声不响地凑上去咬住他下唇,仿佛确认什么似的啃噬。
唐青崖:“哎,刚刚还好好的,怎么又开始了……轻点!你上次自己说的折腾不起……苏锦,摸哪儿呢?!”
他亲着唐青崖的唇瓣,手下不规矩地挑开那人单薄的里衣,摸到一截细窄腰线。苏锦默默地想,“他哪来那么多话?”
亲得心头悸动,半点豆大的烛火在不远处的桌案上摇曳。昏黄灯光下唐青崖微微蹙起的眉峰和泛红的眼角固然好看,可苏锦突然有点不高兴。
这是我的。他想,谁也不能看。
掌风过处那烛火垂死挣扎,终究是熄了。
不知怎么的就被发现了意图,一片黑暗中,唐青崖在他脊背上不轻不重地掐了一把,低声笑:“小狗崽子。”
翌日大年初一,程九歌果然一早就辞行前往南岭。
待到南岭的好消息传来时,已经过了上元节。程九歌会和顾霜迟一起回到会稽来,而那拔除了的炼血蛊并非无药可解,也不需牺牲旁人了。
唐青崖对苏锦住过十二年的会稽山非常有感情,即便在冬日,也挡不住他的好兴致,摘叶作曲,江南的小调被他学了个遍——此人于音律上大约天生有缺陷,所幸勤能补拙,祸害了一山的飞禽走兽,也能吹得七七八八,多少和“好听”沾上了边。
的残卷被秦无端用檀木匣子装了,上了三道锁后束之高阁。
秦无端在苏锦的目光中战战兢兢地重新拿出来,问道:“你想做什么?”
苏锦不答,径直翻出炼血蛊,随后毫不留情地将那薄薄几页泛黄古书撕了下来。秦无端倒吸一口冷气,又见苏锦重新把余下的收敛,锁上。
“祸害人的邪功我拿走了。”苏锦朝他打了声招呼,转身离开。
哦,小师弟出息了……连意见都不用征求一句。他顿觉自己这个掌门做得十分憋屈,师叔自是管不着,小师弟不听自己的,李子徽那棒槌更加指望不上,剩下一堆叽叽喳喳的小弟子,成天吵得他脑仁疼。
秦掌门越想越惆怅,当天便宣布闭关,不和他们玩了。
他闭了关,苏锦再没有留下的理由,他不太情愿再见顾霜迟,觉得有点别扭。左右唐青崖还想趁着春暖花开去一趟雁荡,二人即刻收拾了行李,趁守门弟子不注意,悄无声息地告辞。
一路奔到山下,唐青崖又拿出他那片叶子,苏锦听了半晌,问道:“是那天顾师兄哼过的吧?”
夏日炎炎里的江南小调,换过他梦中一时安稳。
行至山门处,苏锦拿出了那几张。他放在掌中,那古卷残破不堪,透支了百年的野心与执念,仿佛还能听到流血漂橹之时的遍野哀鸿。
他手间微微用力,即刻震碎了那残卷,雪花般地落下。
苏锦在“立心立命”的石碑下挖了个坑,将那碎片埋了。假以时日,尘归尘土归土,从此再无瓜葛。
兴许再过个百年,世间就真的再也不闻“炼血蛊”了。
唐青崖见他脊背清瘦,俯身做完这些事,衣角不染纤尘,突然说道:“我怀疑你是俞山川转世,专门来让重现的。”
苏锦皱眉:“别瞎说,你还真的相信人死了能进入六道轮回吗?”
唐青崖难得被他噎住,片刻后才道:“否则呢?”
苏锦正色道:“自是赤条条地去,人活一世作乐也好吃苦也好,最后归于一抔黄土。这道理我从中已经看到,俞山川只会比我更明白。自小听的什么黄泉路孟婆汤,不过都是编出来的而已,好让活着的有个念想,去向往来世。”
唐青崖:“你倒想得通透。”
“不过若真有奈何桥孟婆汤……”苏锦话锋一转,压低了声音,“你喝是不喝?人生大梦数十年的悲欢离合,一碗汤忘得掉吗?”
他说起这话时神采飞扬,眼瞳中有光流转,是唐青崖最喜欢的模样。
唐青崖不由自主地翘了翘唇角:“想那么多作甚,你死一次不就晓得了?”
“我活得好好的,才不想死。”
“阿锦,要不你跟我说说,以前还听了什么歪理,那奇书真的很好看么?”
“不比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