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瞻将车先开到了最近的一家药房门口。
这一路风驰电掣,他没有说话,到此刻停下了,转过身,便见杨爱棠脸上已经好几道泪痕。
爱棠一定是痛得狠了,一路都默默地哭,此刻扁了扁嘴,却只说:“不好意思啊,我……我还是下车了。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程瞻却拽着他的手倾身过去抱他,闷不言语。
杨爱棠呆了呆,旋即笨拙地伸出手去拍他的背,“怎么啦?”
程瞻下巴搁在他肩膀,目光下掠,便看见毛衣上方领口处豁开的那道红痕。充血很严重,甚至好像要渗出来,恐怕是挨着了电线里的铜裸线。他又放开了杨爱棠,垂着头低声说:“我去买点儿药,先处理一下。”
“嗯。”杨爱棠乖乖地笑。
程瞻从药房拎出来一大袋子,两人换到后座,杨爱棠趴在他腿上,他便小心地拉开杨爱棠的毛衣,给他消毒、上药。程瞻的手移动到不知哪个伤处,杨爱棠蓦然皱了眉头哼出一声,程瞻便立刻停下动作。
杨爱棠歪头看他,程瞻的表情越是冷静,目光里就越是动摇。两两相望之际,背部那一长道火辣辣的痛感如火烧一般传达到杨爱棠的中枢神经,好痛,程瞻一直都知道这有多么痛吗?
“你爸爸,”杨爱棠轻轻地说,“经常打你吗?”
“算不上。”程瞻咬着牙回答,“而且我习惯了。”
在他亲妈死后,他爸爸好像就只会用那根废电线来教孩子。不过程闯出生后不久,他就离开家去寄宿学校读书,再后来上了大学,他爸爸就更加打不着他。
杨爱棠拧了拧眉毛:“这可不是个好习惯。”
他在农村里过得再苦,也从没挨过长辈的打,今天见到程瞻父亲那个架势,杨爱棠真是开了眼——他原本只是想下车瞧个究竟,然而在程久国举起电线的时候,他想也没想就冲过去了。
杨爱棠又发笑,“明明你穿得比我厚,我真是自不量力。”
程瞻摇摇头,“你是第一个。”
“什么?”
“你是第一个……愿意保护我的人。”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令程瞻喉头哽住。
杨爱棠安静了片刻。消炎药膏在肌肤上渐渐散发出凉意,他撑着座椅坐了起来,握了握程瞻的手。
“这没什么难的。”杨爱棠说,“……也没那么痛啦。抹了药,很快就能好——要不我们先去找一找小闯?”
他又抬手去呼噜了一把程瞻的头发,“哥哥,我就不开车啦,我要休息。”
这一声哥哥叫得程瞻浑身一激灵,红着眼睛难以置信地看他。爱棠为什么总要在这么严肃的时候挑逗他?
然而杨爱棠自己也后知后觉地脸红,径自绕到了副驾驶,诚恳地说:“你知道小闯会去哪儿吗?”
“……我管他去哪儿。”程瞻闷闷地坐回来,“砰”地关上了驾驶座的门。
*
程瞻又给程闯打了好几次电话,都被毫不客气地挂断。
程瞻:……
杨爱棠听着车载音响里“嘟——嘟——”的忙音,想了想说:“要不用我的手机打吧。”
程瞻看了他一眼。
杨爱棠视若不见,拨了程闯的号码,并且按了免提。很快,那边就接通了。
“小闯?”杨爱棠试探地问。
过了半晌,程闯才回答一声:“嗯。”
杨爱棠顿了顿,放轻柔了声音:“新年好啊小闯。”
“新年好。”程闯的声音自然毫无兴致。
杨爱棠又问:“今天放假,你有没有去哪儿玩?”
程闯说:“也没去哪儿,就是溜达。”
杨爱棠说:“你一个人溜达呀?”
“是啊。”程闯的语气更憋闷了。
“那多没意思。”杨爱棠循循善诱,“我接你出去玩儿吧。”
“还能出去哪儿?”
“嗯……我们可以见了面商量。”
“你为什么想跟我玩儿?”
……这个问题就有点儿棘手了。杨爱棠灵机一动,“你不是和我们方主管很熟?是他让我叫你的,他订的地儿。”
程闯却莫名地笑了一声,“方棱?哈哈,亏你想得出。”
这话杨爱棠听不懂,索性当没听见,“我现在石景山,你看我怎么来接你吧。”
“哦,那挺近的。”程闯说,“我在百望山上。”
杨爱棠和程瞻对了个眼神,程瞻立刻发动了车。
*
提到了百望山,程瞻便顿时有恍然大悟之感。
百望山离豪景苑近,又不算大,程闯骑着他那一台宝贝山地车去百望山兜风,是最合情合理的选择了。
“我看他压根没事儿。”程瞻毫不留情地说,“用不着找,半夜他就自己哭着回家了。”
杨爱棠正努力联系方棱,要和方棱串词儿,听见这话,怪异地抬头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