殡仪馆建在县城偏僻的西边,暴雨打在柏油路面,朦胧出一阵白芒尖锐的光影。
一辆黑车在大雨中急刹停下,下车的男人皮鞋踩在脏污雨水上,他脚步急匆,踏阶而上,秘书顾不得淋雨,赶紧拿伞跟上,为男人撑起一把黑伞遮去这遮天蔽日的大雨。
“蒋总!您别急!确定就是这里了!”
黑色的伞沿微抬,露出伞下男人紧蹙的眉心:“快点!”
秘书不敢多言,他知道蒋总找了这个男人整整五年,但是没想到…,这终于收到消息的一次却是…
秘书不敢想,只加紧了脚步率先跑去前台询问:“您好,请问这里是不是有一位叫…甘涔先生的骨灰,寄存在这里?应该是警察一周前送来的。”
没人要的骨灰管理都不严格,工作人员“哦”了一声,草草翻了翻本子,说有,放好几天了没人领,还以为是没人要了,说完带着他们去后面的认领处签字。
甘涔愣住了。
他看着眼前的男人,眉梢和肩膀都淋了雨,他比甘涔大一岁,如今应该已经三十一岁了,男人眉骨偏高,眼神如鹰,看起来比上学时更加沉稳遂力,比他当年离开他时,更散发出一种岁月沉淀过后的魄力和风度。
甘涔看着只跟他隔着咫尺的蒋泊锋,恍然意识到,
他们已经五年没见了。
蒋泊锋沉默地签了字,他的字一如既往,锋冷劲落,甘涔忍不住凑过去看,他好奇,他当年明明那样狠狠地背叛了蒋泊锋,给蒋泊锋带了不止一顶绿帽子,甚至害的蒋泊锋差点坐牢,自己则拍拍屁股和情人一走了之,如今蒋泊锋为什么还要大费周折找到这个小县城,来带走他的骨灰?
难不成是来看他的笑话的?
甘涔探头一看,顿时愣住,因为蒋泊锋在死者关系那一栏上,签的赫然是:配偶。
就这两个字,让做鬼的甘涔哗地一下,心脏就像是被把锤子狠狠劈成了两半。
蒋泊锋一言不发,他把甘涔的骨灰带了回去,甘涔“坐”在蒋泊锋的车里,车里座椅全是真皮的,看来蒋泊锋这一年年的把公司开的越来越大了。
甘涔想说,当年的事是我做的不道义,但我后面几年过的实在畜生都不如,就当是我的报应了吧,蒋泊锋,你就…
谁知甘涔一抬头,正看到蒋泊锋的掌心覆盖在那个廉价的白瓷瓶上,像怕他冷似的。男人的掌心有许多薄茧,是年少时在工地扎钢筋时留下的。
恍然间,甘涔突然想起以前他跟蒋泊锋还住在廉价的出租屋时,不管回来多累的蒋泊锋,都喜欢用这双手揽着他的腰入睡。
甘涔的眼睫眨巴两下,所有的话都卡在喉咙里,像吞了刀片,疼的他眼睛忽地就shi了一片。
黄昏时,车驶进了一栋海边别墅。
想必这里就是蒋泊锋现在的家了,当年他离开时,他们住的还是一栋郊外的小洋楼,如今已经搬进中茂自己开发的高端别墅区了。
陌生的房子比从前大出许多,在寸土寸金的建京,这里的落地窗外却是一片漂亮湛蓝的私人海滩。
甘涔喜欢海,他看的羡慕,尤其想到如果他不犯浑,这些都该是他的。
甘涔望了海滩一会儿,司机已经拉开车门,甘涔却突然有点不敢下车了。
他离开蒋泊锋五年,蒋泊锋的事业这么成功,从前他跟甘涔在一块的时候都有不少男男女女想往上扑,更别提甘涔还蠢到自己让出了位置,说不定这个家里早就有新主人了。
想来蒋泊锋不会为了他一个烂人,守身如玉吧…
甘涔也说不清自己什么想法,他觉得自己真是烂到家了,明明是他先背叛的蒋泊锋,现在又死了,怎么他还想霸占着蒋泊锋不成?
甘涔唾弃自己,他下了车,出乎意料的是,这个家里没有别人。
偌大的家空空荡荡的,沙发上却搭着一条灰色围巾,款式很旧了,可甘涔一眼就认出那是他的,可能是那次走的慌忙,他收拾行李漏下的,没想到,蒋泊锋竟将它搭在了沙发。
就像是围巾的主人从没离开过一样,他只是随手解下了他的围巾。
甘涔心里像猛然间被灌了一杯高度数的烈酒,烧的他这样没心没肝的人都仓皇失措,他回头去找蒋泊锋的时候,竟然看见蒋泊锋哭了。
在他的记忆里,蒋泊锋从没有掉过泪,哪怕是当年最累最苦的日子,哪怕是后来他给蒋泊锋戴了无数次绿帽子。
蒋泊锋怀里抱着他的骨灰,高大的男人在那一刻仿佛骨头都被人敲碎了,他脆弱极了,头顶繁华炫目的吊灯撑不起高大的他,他像一座倾颓的山,抱着甘涔一遍遍地说:“不怕了,涔涔,是我不好,我们回家了。”
甘涔怔站在原地,他看着这样痛苦悲恸的蒋泊锋,过了一会,他捂着嘴,肩膀颤抖,只可惜再哭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之后的几天,甘涔的魂魄不散,他从蒋泊锋的秘书那里得知,原来他走后,蒋泊锋找了他整整五年,蒋泊锋甚至一直住在他们原来住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