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楚玉桁坐在桌前,俊美的脸上木无表情。他身旁跪着一个女子,身上穿着桃红色罗衫,宝蓝色的缂丝比甲,正是寻常大家丫鬟的装束。她的相貌本也算得上柔美,只是右脸上有三条指甲抓出的血痕,未免触目惊心。
这女子正是映月。
昨夜她受楚玉桁的吩咐,刚刚放了一场大火,她躲在街角,一直看着整座宅邸烧成灰烬,听着里边人凄厉的嘶喊哀嚎。
没有人能够逃出来,她早已趁着夜色,锁死了门,锁死了窗,也没人能救她出来,因为要她死的人,是大魏最有权势的人。
映月想到了那俱焦黑的尸体,第二天是她亲自去验看的。这个人她再熟悉不过,映月八岁跟着她,服侍了她整整十年,知道她身上每一丝每一寸的样子。
可即便这样,若非她手上那个有些发黑的翡翠戒指,她根本没有认出她来。
她烧得只剩下了一摊焦黑的骨头。
可是映月却一点也没有害怕,只是无比平静地来向楚玉桁复命。
她已经怕得太久了,所以麻木了。
“你做得很好,”楚玉桁的声音十分温和,他望着映月,“我已经为你准备了一大笔银子,足够你度过余生。你走吧,去你想去的地方。”
刹那间,映月的泪水涌了出来,她心里空荡荡的,竟说不出来是欢喜还是悲伤,她跪在地上,叩首道:“多谢相国大人。”
楚玉桁再也没说什么,映月站起身,走到门口。似乎挣扎了一下,回头道:“相国大人,昨夜她曾经吩咐我去抓药。”
楚玉桁愣了一下,他抬头看向映月,似乎不理解她的意思。映月道:“大人,她吩咐我抓的药是黄笒,苎麻根、白术、阿胶、黄芪……乃是补血安胎之用。”
楚玉桁仍旧一言不发,映月顿了一下,终于抬腿而去。
安胎之用……
岳彩灵竟然怀了他的孩子。
昨夜那废墟中的一具骷髅,竟然是一尸两命。
楚玉桁突然笑了出来,这辈子,上辈子,他竟然都是同一个命运。
他楚玉桁的儿子,注定会胎死腹中。
楚玉桁不住地笑着,真是苍天有眼,恶事做尽,又岂能不断子绝孙呢?
……
岳青衫终于熬过了最艰难的三个月。
她到是不怎么吐的,只是每天都没什么胃口,还困乏得厉害,不过在云昭无微不至地照顾之下,她身体养得极好,不仅白了,还胖了许多,到将云昭折腾得瘦了一大圈。
云昭见她不思饮食,心里焦急,整日变着法的让膳房做花样,甚至召来朝中名儒,让这些大学士们研究孕中食谱,他们纵然见多识广,也不免面面相觑,都说君子远离庖厨,这种事他们怎会知道?
可不管怎么样,总不敢违背圣旨,皇上让研究就研究吧,当下硬着头皮回到府中,把那些尘封多年的典籍经史都找了出来,看看能不能关于饮食的发现。
岳青衫虽然有孕在身,云昭却还是不愿意跟她分床睡,可他又怕晚上会压到她的肚子,所以一整晚都小心翼翼的,如挺尸一般,难免会睡不太好。
而他又要上早朝,每日还有许多军国大事要处理,岳青衫甚感心疼,便隔三差五的坚持与他分房睡一天。可是云昭已经无法适应没有她的日子了,常常睡到半夜,又无声无息地跑了回来。
岳青衫无奈,也只好由着他。足三月后,她的孕症终于完全消失,变得能吃能睡,Jing神也大好了起来。
云昭放了心,对她道:“青衫,我过几日便要启程去幽州了。”
“这么快……”岳青衫有点舍不得。
这段日子,楚玉桁已经孤注一掷,对胤用兵,他倾举国之力,率三十万大军浩浩汤汤驻扎于幽州,云昭怕陆延与韩彻应付不来,准备御驾亲征。
云昭道:“我这一去,定要要直取上京归来,不知道能不能亲眼看着咱们的孩儿出生了……”
岳青衫如今已没有那么担心了,自从那个风雪之夜,云昭将她从夷陵追回来之后,岳青衫的心就宁定了下来。
今世的一切都已改变,又焉知他不会变?她相信他的丈夫,一定有能力保护她和她腹中的孩子,给他们一个太平天下的。
岳青衫柔声道:“你放心的去吧,我在家中等你。”
云昭贵为天子,自然以天下为家,这万里江山,都是他的子民。可是这个“家”字从岳青衫的嘴里说出来,仍旧让他一阵温暖,他紧紧握住了岳青衫的手,“你放心,我一定会用这盛世江山,给咱们的孩子做出生贺礼!”
云昭出征之后,由宰相邝世桢监理国事,因云昭治国有方,如今朝局稳定,四海安宁,一切都进行得有条不紊。许舟俨然已成了邝世桢的左膀右臂,他于行军打仗虽然无甚天分,在政治至上却颇有见地,几项举措都深得人心,百姓无不赞颂。
唯有岳青衫想念云昭,难免寂寞,好在她腹中胎儿一日日长大,她感受着生命带给她的神奇,觉得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