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昭微微一滞,又摇头道:“我不恨你们,魏人也有好坏之分,不是每个人都一样,你和公子都是好人。”
他吸吸鼻子,又道:“若没有你们,我如今还不知道在哪里挨打受苦,公子他对我很好,教会了我很多道理,告诉我什么叫公理正义,什么叫仁。”
“仁?”
云昭点头道:“对,仁,公子说过,为君之仁,要体恤百姓,爱民如子,为官之仁,要鞠躬尽瘁,为社稷尽忠。而为人之仁,要有一个宽容慈爱之心,怜悯弱小,匡扶正义。这便是真仁了,是大慈悲。”
岳青衫怔怔地看着他,少年的眼神清澈,澄明若春水,她不禁心神激荡,热泪涌出。她还记得上辈子的昭武大帝凶狠残暴,只要有人稍有冒犯于他,必会被五马分尸,谈笑间动辄夷人九族。举国上下,人人战战兢兢,无人敢逆龙鳞。
而眼前这个少年,在静夜之中,烛光之下,竟然如此坚定地告诉她什么是仁,为君之仁,当爱民如子。
岳青衫一阵哽咽,默默道:“世宁,大魏千万子民,会永远记得你的恩德。”
六日之后,陈家六位耆老,十二位分商均达到京城。因他们知道陈旭一死,陈家必有大变动,所以都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地赶来。几人一进了门,便放声大喊:
“大少!”
“大哥!”
纷纷扑到棺材上面,哭得不成人形。
岳青衫吩咐下人将他们拉起来,啜泣道:“各位叔叔伯伯,还请节哀顺变。如今大公子身故,我们孤儿寡妇,势弱无依,还请各位叔叔伯伯为我们做主。”
众人点了点头,道:“少夫人放心,我等定会竭尽所能,照顾你和小公子。不知小公子如今何在?”
岳青衫便让魏姨娘将陈煊带了上来。这几日陈煊也是悲伤过度,日夜哭泣,脸已小了一圈,那眼睛又红又肿,瞧来甚是可怜。
二叔公陈宇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道:“好孩子,别害怕,大公子去了,还有我们帮你。”
“谢谢二叔公。”陈煊抹去眼泪,有礼地说了一句,岳青衫心中暗赞,这小公子到也坚强。
一时又想,世宁他曾说鸟随鸾凤飞腾远,人伴贤良品质高。当时她笑着说他臭美,现在想来,岂不是当真如此?云昭不过跟了他这点日子,便已学得如此端正仁义,陈煊是他亲弟弟,被他教养多年,当然更不会差了。
岳青衫又命人在大厅里摆了茶,将众人都请了进来。几位德高望重的叔公坐在上首,下边依次是掌管各方的十二位分商。岳青衫在来之前已向管家陈福打听过,酒商陈曲,地商陈坤,布商陈罗,茶商白毫,米商秦卓,药商秦仲,珠宝商陈焕,玉商陈赟,木材商罗文飞,陶商王瑶,盐商陈忠,马商陈辔,岳青衫一一望去,将这些人牢牢地记在心里。
只听陈宇当先开口道:“大公子突然身亡,老朽实在是痛心疾首。可是陈家的日子还得过下去,往下的事情,诸位有何打算?”
陈宇是陈旭的二叔公,年轻时曾为陈家立下汗马功劳,威望甚高。只是如今年纪大了,早已退居幕后,很少插手庶务。
众人听他说完,一时窃窃私语起来,陈宇转头对岳青衫道:“不知少夫人如何看?”
如今在座之人,论起名义上的身份,仍旧是以岳青衫为尊,所以陈宇自然要当先询问她意见。
岳青衫垂首道:“青衫只是个妇道人家,遭逢大变,心里实在乱的厉害,如今也没什么主意,还要先听听各位的意思。”
青衫现在还没有完全弄清楚情况,当然不想冒然开口,否则在座无一不是纵横商海多年的老油条,难保不被他们绕了进去。
陈宇听她这样说,便没再问什么,心想她不过是个娇生惯养的官家小姐,能有什么主意,便又转向各分商,“那大家来说说,都有何打算?”
茶商白毫道:“大公子身故,少夫人无子,自然是该小公子掌家。可是小公子毕竟年幼,从未在这商海里历练过,恐怕吃不起这个苦。”他顿了顿,又道:“依我看,咱们少不得先各自为小公子掌管几年,以后的事儿,等小公子长大了再说不迟。”
岳青衫在心里暗暗想着,这白毫是jian的。
又听秦卓插言道:“白兄言之有理。小公子年幼,若离了咱们,的确难以支撑陈家。在下也愿意帮他Cao劳几年,只是有一件,这每年来往账目,重要决策,还是交小公子过目,若小公子同意,便可照样去办,若不同意,咱们需得再行商讨。”
如此一来,这决策权便还是在陈煊手中,即便未必管的住,对分商来说也多了一层忌惮,何况每年过目账目,更可方便陈煊随时监督,为日后接手做准备。
岳青衫又默默想,秦卓是忠的。
陈罗道:“甚好,我赞同秦兄所言。”
陈罗是忠的。
陈赟道:“我也赞同。只是秦卓兄适才说每年上交账目,以及决策汇报之事,我看大可不必,毕竟小公子经验尚浅,哪里做得了这些个大决定?到时候摇摆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