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又是个晴朗的天,刚打开窗户,老式的木头黑纱窗户,推开就抖落一层细小的灰渣,外头阳光不错,他探头出去看。
结果看到楼下的水泥路边,站着个小姑娘。
穿了一身黑,头上带棒球帽。
像是站在那里好久了,她抬起脸朝他笑,笑的一脸真诚。
这是江迟。
沈傲赶紧把窗户关上,顺带把插销插上。
他觉得有人吓人,虽说给江迟递话时,用尽了狠劲儿,想着不过是一个小女孩儿,拼一拼还是有胜率的,可此番真看到他,才发觉自己呼吸急促,额头上都生出薄汗了。
他怕她。
江迟威名在外,如今她这副奇怪模样,沈傲不得不防。
他把窗帘拉上,又去检查大门,确认锁好,又搬了凳子堵上,这时候,门外响起了敲门声,还有一个清脆的女声:“有人在家吗?”
沈傲顿时僵住,他咽了口唾沫,问:“谁?”
明知故问。
沈傲不太敢回忆那天,他从厨房摸来刀具,等大门打开,门口却没有人,他也是脑抽,非得大着胆子走了两步,然后“当啷”一声,菜刀被一根晶莹剔透的丝线劈成两半,那根线一路没停下,很快贴上他的脖颈。
江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
她站在他身边,“咯咯咯”的笑着。
说到这儿,沈傲闭了闭眼,略微停顿。
曹萌忍不住催促:“然后呢?”
沈傲呼了口气,说:“然后她居然和我说,对不起。你能想象到么,那个场景下,她和我说对不起。”
——江迟对沈傲轻轻说了句“对不起”,她笑盈盈的,声音也温柔:“沈叔,你就别放心上了呗,我知道错了。”
沈傲仍然觉得不可置信:“一个人,怎么能这样说出这种话。”
曹萌拿起茶杯:“她就是这种人。”
“她让我不要继续追究他,让我去心脏组织那撤销对她的控诉。不然的话……”
曹萌问:“不然的话就怎样?”
“没什么。”沈傲摇摇头,“无非就是性命威胁。”
“我受制于她,怎么说也是个合法公民,不能真和她弄出人命……我当时愣着没动,她就把琴弦收起来了。”
“我看她手上戴着透明的手套,用琴弦不是那么得心应手,所以我猜她,可能只是来吓唬吓唬我的……”
“可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吓唬我,让我去心脏组织撤销控诉,难道心脏组织也拼业绩?也讲究一个好评?”
曹萌没说话,但心里却了然——多半是心脏组织惊动了许夜,许夜心软,估计会让江迟放沈傲一马,可江迟这脾性,既不甘如此,又不能真的忤逆午夜,所以只能来吓一吓沈傲泄恨。
不过也不一定,万一,她是真的来道歉呢……
如果真是这样,那更可怕。
曹萌思绪收回来,叹了口气。
杨循光听得发怔,缓了一会儿,才张口问她:“我……不明白,这和许昼有什么关系?”
曹萌挺诧异:“你没懂?”
杨循光略微摇摇头。
曹萌说:“江迟什么东西,许夜的一句话,就让她能低三下气道歉,许夜对江迟那么重要……那她容得下其他人?”
曹萌用手指点点桌面:“许昼是许夜什么人?许夜怎么对的许昼?江迟能放过她?
杨循光沉默下来——他想起许昼说的那间地下室,满池子的污水,里头沉着两口棺材。
果然,曹萌开口:“据我所知,在C市有个水塘,那水塘里沉着两口棺材,都是江迟准备的,一口留给自己,她对自己定位挺准确——她说自己毫无法度,早晚得栽,这是提前准备的归宿。”
曹萌看杨循光,继续用手指点桌面:“两口一模一样的,你说那另一口是谁的?
人呐,无论是极度还是羡慕,最终,都是想和目标那人拥有一样的结果。
羡慕有钱人,是因为自己想有钱。羡慕成绩好的,是自己也想当学霸。如果觉得自己要死,那……一直很羡慕的那个人,是不是也希望她最终的结局是和自己一样呢。
江迟是红夫人的养女,也是许夜接手心脏组织后,一直跟在身边的心腹。
她和许昼,就像是并蒂莲。一朵向Yin,一朵向阳,在两个空间里共同成长,她们就是彼此的镜子。
见杨循光听得发怔,曹萌努努下巴说:“赶紧订票吧杨队。真晚了的话,我们只能给许昼收尸了。”
***
杨循光被限制出行,他拖了朋友,半夜开车从高速去C市。
而曹萌是坐第二天一早的火车出发,她实在受不了一夜都在车里度过。
两个人约好在C市碰面。
曹萌到的比杨循光早,她吃了午饭,再去赴下午的约,而早就在咖啡厅等的杨循光,一宿没睡,加上饭也没好好吃,整个人显得十分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