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司机在土路的尽头停车,回头告诉许昼:“到了。”
许昼又追加三百:“今天的事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继续开你的黑车,这单子就当不存在。”
“懂。”
下车,入目的是绵延无际的山线。
山脊上遍布树丛,整个人乍眼一看,像是入定的老僧——岿然不动,万籁沉寂。
山上山下无风无雨,树木植被笔挺,司机开车离开后,更显得周遭幽静。
许昼横穿过马路,山下全是碎石,脚离开水泥路,就踩到一片烟尘里,石子伴着沙子在脚底摩擦,许昼深一脚浅一脚往目的地行进。
工场就落在山脚,不走了大约一刻钟,就能看到它超过低矮山线露出的水泥房顶。
走近了看,灰色的水泥墙上用喷漆喷了许多标语大字。
许昼无心细看写的什么,她把别在腰上的小刀拿下来,把刀鞘卸下来,扔在脚边。
自己舔了下嘴唇,抬头看了一眼压在云端的日头。
金色的夕光挥挥洒洒,与厂方落下的Yin影划开泾渭分明的线。
许昼越过这条线,走入Yin影之中。
大门没有挂锁,手掌用劲儿往里推,,这扇大门就 “吱呦”着缓缓移开。
里头一片漆黑,外头的光探进去,还能看到无数烟尘飞舞。
铁门很凉,松了手,还有铁锈沾在手上,许昼在裤子上擦了擦,抬步往里走。
走在黑暗中的每一步都及其小心。
没有人力支撑,身后的大门缓缓合上,又发出诡异的“吱呦”声。
大约走了十来步,许昼才注意到了远处开在高墙上的铁窗。
外头的天空被栏杆分成几段金色,夕阳顺着窗口照进来。
是稀微的光。
但在这样的黑暗中足够视物。
许昼的视线下移——窗户下头果然站了个女孩儿。
如瀑的黑发落在身后,身上罩了件白色大褂。
和那日大明山上的背影一模一样。
如果不是窗口的那抹金光,许昼都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那天。
听到动静,江迟缓缓回过身。
刚才一直看着光亮的眼睛,突然落进黑暗里,还不太能适应,所以江迟半天都没有说话。
反倒是许昼轻轻开口:“江迟,是我。”
江迟一愣:“你……居然找到了这个地方。”随即发出极轻的一声笑,“哦,是沈傲告诉你的么?不对。”
江迟向前走了半步,高跟鞋的鞋跟半贴住地面,慢慢碾转。
“你已经知道了是么?”
许昼站着没动:“知道什么?”
江迟嘴角的弧度更大:“许夜没有死。”
五个字,立刻把人拖进无尽的虚空中。
许昼浑身僵硬,即便得到证实,可仍旧觉得这五个字遥远陌生。
往日及其奢求的奢望,如今却成了不敢触及的噩梦。
许昼的呼吸都在颤抖,她一条腿退后半步,支住自己的身子,然后说:“他现在在哪儿?”
第77章 心脏博物馆20
【心脏博物馆20】
江迟说: “他想见你,可你一直在躲他。”
许昼退后一步。
江迟那只鞋跟在地上碾转的脚站直,她就势往前走了一步,“哒”的一声站定,鞋跟落地的声音很突兀。
“你一共躲了他三次。第一次,是在长宁小区里。”
许昼一愣,长宁小区,白思语的家。
江迟说:“那卷记录白思语罪证的录像带……在许夜手里。”
“那天晚上,他就在白思语的家里等你,可你一直没来。
——原来,白思语家的第三个人是许夜。
许昼脑袋里嗡嗡作响,她记得那天,草丛里都是蚊子,她就在楼下等杨循光,杨循光一个人上去,在白思语家里捉到了那个小姑娘。
“第二次,是在常万丽的nai茶店,他看到你和江鸢在仓库打架,你输了。”
——那次,许昼透过高墙的人脸面具,看到两颗漆黑的眼珠。她以为是受害女童的家属,以为是那个伺机报复的白思语家属。
原来居然是许夜。
江迟说:“许夜去拿那只被抢走的黑匣子了,可他看你喜欢,就没再多说。”
许昼懵懵的——黑匣子?哦,江鸢藏在宋蒙尸袋里的那个H-X雪盐样本。
原来许夜是去找那个啊。
江迟说:“第三次,是在青牛宫,他就在第三座大殿里,可你一座大殿也没进去。他很失望,就走了。”
许昼傻愣愣地笑了笑,忽然觉得眼前一片模糊,浑身像是被抽干了力气,她现在只是软趴趴地立在这儿,只要一阵风,她就能躺倒在地。
怎么这么冷啊。
江迟说:“他一直在你身边。是你不肯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