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有雨水灌入耳膜,轰隆隆的什么也听不清。
那一夜似乎又浮现在眼前。
曹萌记得许夜出事那天——许夜整个人躺在雨里,瓢泼大雨浇下,他浑身shi透,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勾出身形。
他满脸是血,脖颈处还有一大片血渍,洁白的衬衫上也溅着血点。
她捏着雨伞,紧张地站在远处。
她看到,本应该死透的许夜,居然缓缓坐起身。
黑白分明的眼睛就这么在猩红的血色中劈开一方平静。
雨水冲刷脸庞,他眼上那抹猩红在慢慢变淡。
他脸色苍白,神色茫然。浑身上下都透着疲态。
雨水从发丝上荡过,流到脸上,血红色越来越浅,他抬手抹了把脸,把缀在眉毛上、睫毛上的水珠全都抹掉。
许夜坐了一会儿,一手撑住地面,站起来。
估计是牵扯到了伤口,他还疼的“嘶”了一声。
颀长的身影。
和往日没什么区别。
他注意到了曹萌。
隔着朦胧的雨雾,他略微抬起脸,眼里露出一副和平常截然不同的神色。
平日那双惯是温和的眼里,像是沁入冰锥,那种冷漠,仿佛是天生侵入骨髓血脉、与血rou一起生长的、永远也摆脱不掉的冷漠。
曹萌觉得陌生,也觉得害怕。
她没有走上前,而是站在原地,看许夜一个人一步一步走过来。
杨循光也想起了那一夜。
许夜出事的那夜。
留在案发现场的手机里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他的。
这么多年,电话里的每个声音都已经烙印在他脑袋里。
他记得,电话那头巨大的暴雨声,铺天盖地地席卷着耳膜。
他几乎是下意识看向窗外,外头的暴雨几乎连成了白色雨帘。天际还有惊雷闪过,把人的脸晃得苍白。
他问:“你在哪儿……”
许夜声音微弱地说了三个字:“红夫人。”
雷声后至,许夜已经挂断了电话。
滴滴滴的电话音混在惊天的雷声中,几乎听不到。
就是这三个字,把所有人引上了一条错误的路。
***
两天前。
沈傲家。
沈傲把大片的碎瓷片从地上捡起来,又拿来笤帚和簸箕,一点点清扫地上剩下的碎屑。
许昼坐在沙发上没动。
沈傲说:“用你们年轻人的话说,我和曹萌,我们两个是共事多年的老同事了。”拿簸箕的手一顿,突然抬头看她:“很多事情,其实你可以感觉得到,但是你不相信。”
许昼浑身一僵。
“很多你期待的事情,可能没你想的那么好。人总是哎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把未来规划的特别好。哪怕以后真的好,那也是因为现在做得好。”
“我十几岁来这儿打工,想过体面生活,穿几十块的衣服我就觉得特别高档,后来才明白,那都是我自己想得好,几十块钱,在城里人眼里算什么。”
沈傲继续扫地:“我刚来城里的时候,年纪小,不懂打工也是要签合同的。我给老板干了三个月,结工钱的时候直接被他撵了出去,一分钱没拿到。当时我蹲在路边哭,有个好心的人同情我,请我到附近的面馆里吃了一碗面。我特别感激他。”
“我一直记着他。想着等发达了就去报答他——也用不着发达,等我找到下份工作,发了工钱我就报答他。”
“可后来我才知道,那个把我撵出来的老板,其实也是个打工的,幕后真正的大老板,居然是那个请我吃面的。”
“你说好笑不好笑。”
许昼凝眉看他,并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沈傲轻轻叹口气:“曹萌来找过我。这杯茶就是我泡给她的。”
“哪有人遇到了更好的人,还会往回看的。曹萌这样的人,相貌、能力都好,心思又多,只会越来越好的。”
许昼说:“我不明白。”
沈傲把满簸箕的瓷片往垃圾桶里一倒,又把簸箕斜着往垃圾桶的边沿磕了磕,说:“你明白的。”
许昼觉得浑身冰凉,她不自觉坐直身子,双腿并拢,手规规矩矩放在腿上:“一个礼拜前,我在一间地下室里,碰到了江迟。”
沈傲低着头“恩”了一声。
许昼说:“沈叔,我想知道……”
“她还在那。”沈傲努努嘴,桌子上放了一部老式的座机电话,电话底下压着一张字条,“地址就在那,你拿了就走吧。这些事,我真的不想掺和了。我老了,掺和不动了。”
沈傲给了许昼具体的位置。
那是一家废弃化工厂的地下室,室内积攒的都是污水,里头沉着两口棺材。
许昼还在那里刺中了一只鳄gui的眼睛。
化工厂的位置是在城郊,离着青牛宫不远不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