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元安三十岁的时候,祖父去世了,他终于成了谢家真正的掌舵人。
他见到了娘亲,远远瞧着,都不敢上前。
她老了好多,脸上已经爬满了皱纹,眉间全是忧愁。
没关系,还有机会,他已经是谢氏一副名副其实的族长了,只要再多筹谋一些,一定可以让娘亲光明正大地回到谢家。
但老天爷偏偏像跟他作对一样,让“嫡母”柳氏的亲戚摇身一变成了皇上的宠妃,几句枕边风一吹,他就接到了褒奖的圣旨,敕封他的母亲为正三品诰命夫人。
这个母亲,当然不会是他的娘亲。
他怎么能甘心,他如何能甘心!
握着那份圣旨,谢元安好恨啊,可皇命难违,他又能怎么办?
娘亲说过,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爆发。
他冷静了下来,不过是个后宫的妃子而已,有什么好怕的,新人胜旧人,再送个更漂亮的进宫不就好了。
整整七年,他斗垮了柳姨娘的靠山,当上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变成了第二个“谢太师。”
受命丞相的那一日,他想,这回一定可以了,所有的拦路虎都没有了,他要把娘亲接过来,做这谢家的老太君。
但谢元安忘了,其实最大的阻碍从来都不是哪个人,而是这世道。
皇上得知了他的事,非但没有心生同情,反而派人赐死了娘亲。
“谢卿,你糊涂了,既已休弃,便不算是你的母亲了,好好孝顺你真正的母亲才是正理!”
“那是你的亲父,怎可为了一个红杏出墙的女人妄加怀疑!”
“此等罪妇,谢家留她一命已是仁慈,竟还不知悔改,引得你生出如此忤逆不孝的想法,决不能再留!”
抱着娘亲的尸体,谢元安,不,言耀,第一次知道了天塌了是什么样的。
他一生孝顺、忠心,换来的是什么,是仇人荣耀加身,是最在乎的人命丧黄泉。
为什么,他不是已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吗,曾经像庞然大物一般的谢家已经不被他放在眼里了,为什么还是变成了这样?
或许老天爷还是有眼睛的,终于看到了他,也终于站在他这边一回了。
他居然回来了,回到了七岁那一年,刚刚离开娘亲的那一年。
一切都还没有发生,那些事,那些人,所有的遗憾都可以补回来!
——
言耀一晚上都没有睡,闭着眼睛,脑海当中却回想着过去的一幕一幕。
早上,娘亲还没醒,言耀便起身离开了,纵有千般不舍,他还是得走,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出门的时候,言耀碰上了净尘师太,她一脸的慈悲,说他年纪太小,独自下山令人放心不下,要送他一程。
言耀盯着这个“仇人”看了好一会,还是答应了。
沉默地和她走到了走到半山腰,言耀道,“师太,不用送了。”
净尘师太不放心,“下山的路还有很远。”
言耀实在说不出什么好话,“我七岁了,不是三岁,不劳你惦记。”
净尘师太没想到这孩子竟说出这样的话,一时之间有些怔愣,待那双带着Jing明的眼睛望了过来,她竟有些惶恐之感,好似什么都被看透了一般。定了定神,又觉得是自己多想了,“你才七岁,还是孩子呢。”
言耀却道,“听闻我朝谢太师五岁便通读四书,七岁出口成章,九岁那年一下子就考中了秀才头名,可见这世上还是有天才的。”
净尘师太听到这番话,不知想到了什么,露出了些许笑意,看了看言耀,感叹了一句,“小施主天资不凡,看来慧根早具。”
言耀冷哼一声,“师太知道就好,请回,我不用人送。”
可净尘师太却又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施主聪慧,想来日后前程似锦,贫尼也多言一句,既已有了新的爹娘,自有一个全新的人生,方外之人便该早早忘却才是。”
“你说什么?”
净尘师太面色肃穆,“这是贫尼善意的提醒,小施主谨记,过不了多久你就会明白的。”
言耀紧紧攥着拳头,这个老太婆,他都没打算跟她算账,她倒是先来废话了,“大师这算是经验之谈吗?”
“什,什么?”净尘师太不妨竟听到这样的回答。
言耀脸上却再没有了孩童的天真,“听说谢太师年轻的时候,曾恋上一个戏子,为了她,竟要遣散所有妻妾,在谢家内部掀起了轩然大波。好在那戏子十分识趣地离开了,这才止住了一场祸事。谢太师有三儿一女,三个儿子皆是嫡出,自小备受宠爱,而那个女儿,生母早逝,主母厌恶,还是个出了名的草包,刚及笄就被打发了出去。”
言耀看着逐渐露出悲伤的净尘,冷不丁道,“被自己的亲骨rou骂作臭尼姑,一把推倒在地滋味如何啊,怜儿姑娘?”
净尘师太大惊失色,“你,你怎么会知道。”
言耀一副理所当然的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