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楠却没回答,而是忧虑重重地盯着她,像是要把她整张脸看进眼底。
她被他盯得发怵,良久才听见他叹气:“先别管我,我总感觉你从醒来后到现在都不太正常,你是不是神经衰弱了?”
“不是。”她垂下眼,语气沉沉,“我不过是做了一个梦。”
他不信:“好梦还是噩梦?”
她愣了愣:“都算吧。”
“梦还能这么整这么复杂?”
“人的一辈子,不就是这样吗,往往都是有好有坏。”
柏楠注视她诚恳的眼睛,半晌才移开:“大哲学家,悟了。”
边说他边起身推开椅子,“算了,我也懒得管你,你自己好自为之。”
“对了,你记得自己喝点水,看你嗓子都渴焦了。”卞笙还没来得及回一句话,却见他刚走到门口又回头,不放心地叮嘱。
目光里他的背影颀长而挺拔,卞笙愣愣地注视着,嘴角忍不住弯起微笑。
她与柏楠是小学一年级就开始建立起来的友情,两家相距不到两百米,小时候他只要买了辣条就少不了她的份儿,两人一同上学一同步行回家,关系好得下雨不会打两把伞。
高中时他更会因为懒得做英语作业,极为自觉地抄她的。可他抄作业仅仅是因为懒,令众人尤为不平的是,他不仅人长得好看,偏偏头脑聪明得让人怀疑是不是前世上天欠了他的。
他总喊她“阿栀”,因为这是她的小名,他固执地认为这是两人相熟已久的标记,叫了这么多年也不怎么改口。
但随着年纪长大,两人之间也早意识到了避嫌,关系自是比原来疏离了不少,每次在学校里碰见,也只是相互打个招呼寒暄几句,此外也不会说什么别的。
然而不管怎样,还好他活着。
可她一面笑着,一面又忍不住用手背擦掉了脸颊上流下来的眼泪。
墙壁上有面镜子,她凑上去仔细端详自己如今的面孔,发现原来的白发已全部消失,脸色虽仍是苍白,但已恢复了些健康的红晕。
身上是宽松的蓝条病号服,却更衬得她年轻活泼。她向来算不上人群里最耀眼的大美人,但一直是最令人难忘的第二眼美女,月牙眼微有些上挑,皮肤白皙,弯弯的柳叶眉,乍看上去会有些清冷,却平添了几分古典的气质。
她想,或许这便是脱胎换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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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她便出了院,回家简单收拾收拾东西,又去了学校上课。
说起来,也不过是告别了一个月而已。
却像是过了大半辈子,回想过去,她觉得似乎将一个人的一生都走遍了。
那些爱恨两难,苦恨悲欢,纠缠的折磨的,她似乎都好像体会过了。
即使回来后已经过了好几天,她还是觉得很恍惚,走在下午气温下降的校园里,身边经过的每一个人她都像认识,又像不认识,这些人朝她打招呼时,她都是含含糊糊地说了声你好,然而谁都叫不出名字。
好不容易照着墙壁上的指示图找到大教室,坐在人群中她差点又睡着,正要打瞌睡,后背却被猝不及防地突然一拍。
“老卞!”清亮的女声随即惊喜响起。
卞笙惊了瞬,忙回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秀气白净的脸,搭上利落的乌黑马尾,顿时,一个熟悉的名字愣是憋在喉咙里又喊不出口,她只能揉着太阳xue呃啊:“……你是……那个姜……什么?”
“我是念念呀。”女生穿一件干净的浅黄小裙,脖颈间戴一条可爱的皮卡丘挂件,看向她的激动的目光里隐含担忧,“你不认识你的好闺蜜了吗?”
她这才想起来,惊讶叫道:“你是姜念念!”
“老卞,你连你的姜宝贝都能忘了,不会是记性不太好了吧?到底恢复得怎么样了?”
“我状态好的很,放心,这不还记得你名字吗。”
“那就好,不过你也别强撑,落下的课我把笔记发给你,你好好看看就应该能应付考试了。”
卞笙刚想谢她,却听到全场立刻安静下来,虽然还没到上课时间,原本叽叽喳喳的环境此刻就已噤若寒蝉。
她匆匆道了声“谢谢”,随即诧异地回过头去,见是柏楠从大教室前门走了进来。
他穿了件及膝白风衣,脸上的银边眼镜勾出文雅的气质,在众人灼灼的目光中竟径直走到讲台上。
卞笙这才想起,柏楠是这节课的讲师。
虽然自己学的是最痛苦的物理,但还有更痛苦的高数也要学,特别是现在要上的数学物理方法,作为学校数学院在读博士的柏楠,无疑在这方面比她擅长得多。
满堂鸦雀无声中,众人皆安静地等待上课,手机默契静音,看着他在黑板上写下一个全微分公式,笑问台下:“有谁会解答这道题的吗?”
哗然一片,大家不禁面面相觑,咬笔头冥思苦想起来。
柏楠走下来,在偌大一个教室里转了一圈,俯身看看同学写在纸上的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