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小的失态过后,柳随舟方才想到正事。
“你从前说,想做一个平凡的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可却一生陷于尔虞我诈,不得挣脱。
冷无霜别过头去:“我不记得了。”
柳随舟笑笑,并不计较她的口是心非:“你说的话,我都记得。”
他执起她的手:“你喜欢这个地方吗?”
柳随舟永远是诚挚的,面对他时冷无霜始终做不到像在朝堂那样如鱼得水,永远说最利于自己的话。
她在他面前,永远无法说谎:“喜欢。”
“喜欢就好。”柳随舟目光温和的扫过这里的一草一木:“我也很喜欢。”
这个地方,是他按照冷无霜的喜好自己一个人一点点搭建、装饰起来的。这世上除了他们两人,再不会有人知晓。
“你当年问我,我有什么生辰愿望。”柳随舟沉浸在回忆里无法自拔:“我说,无霜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
今夜,他似要看到冷无霜的心里去:“无霜,你就要实现自己的愿望了。”
冷无霜捏紧了他的手,像是要在这漂泊的一生中紧紧抓住这唯一的依靠。从前的她从不许自己软弱,可这次不同。她告诉自己,今夜就放纵这一次吧,一生一次。
柳随舟感受到了冷无霜的不同寻常,短暂的怔愣之后,他坚定地、不容置疑地吻上了冷无霜的唇。
他说:“无霜,我就要实现自己的愿望了,你当为我高兴。”
半月前,皇帝以“皇后忌日将至,命东宫抄经一月”的由头变相地将太子软禁于东宫。太子只能将大部分事都交给了柳随舟处理,是以他的一切消息都来自这位陪他杀出一条血路的谋臣。而柳随舟,不但向他隐瞒了皇帝已经立遗诏的事,还断绝了他与外间的一切消息。
天元三十六年五月初四,太子党江南知府胡放贪污一事被当地百姓联名告发。皇帝震怒,召柳随舟入殿。
金殿之上,龙威之下,柳随舟“迫不得已”将太子这些年暗地里的所作所为一一禀明。桩桩件件腤臜事,条条证据确凿,铁证如山令人辩无可辩。然,柳随舟自问愧对太子,于金殿上撞柱而亡。他这一死,太子更是有口难言。
太子所为足以被处死,然而他已是皇帝膝下唯一的皇子,是这万里江山唯一可以托付的人。皇帝在杀与不杀的思量中来来回回郁结良久,就在他打算放过太子的时候,民间却传来了一句预言“夜来天明”。
这句预言,说的正是太子冷玉夜。
太子因此被下令诛杀。
皇帝已做了从宗室中挑选旁支登位的打算,然而未及他行动,便因急病卧床不起,他的一切事宜都被冷无霜接管。
冷无霜日日奉了汤药候于床前,皇帝糊涂的时候会向她讲起从前他还是皇子的时候的一些事。
在他的故事里,有一位饱受宠爱的至欢公主。
说起她时,皇帝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总会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至欢是先帝最疼爱的公主,我同她年岁相仿,从小一起长大。”
“至欢就像是生了一副玲珑心肠,谁的心思她都能看透。尤其是父皇的想法,她总是能一猜一个准。”
“也因此,父皇总是格外喜欢她。”
喜欢到甚至想把皇位传给她。
等他用过汤药,冷无霜这才开口:“父皇,那后来呢?”
后来?
殿中炉香袅袅升起,满殿檀香扑鼻。光Yin在这屋子里仿佛停止了流动,皇帝许久没有回答,而是不着痕迹地转了话题:“无霜,朕从前冷落了你,让你在冷宫中长大是朕的失职。你,会不会怪朕?”
“儿臣不敢。”
看到她这分明伤心却要强作无谓的模样,教皇帝想起了曾经的慎贵妃。
他真是欠她良多。
“无霜啊,你要是个男儿该多好。”皇帝不明意义地感慨了一句,倒让无霜吃了一惊。
“儿臣惶恐。”
皇帝就这样一天天衰弱下去,无霜也一天天Jing心照料着。直到有一日,她带来了一个女人。
“儿臣为父皇寻来了一位故人。”她背光而立,身上藏了几分已经遮掩不住的锐气。与当初那个初出冷宫畏手畏脚的怀姜判若两人。
“父皇的那个故事,儿臣找到了一个答案。”
顺着她的眼神望去,皇帝这才注意到她身边的那个妇人。一见到这个人,他便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至欢,你不是死了吗?”
被唤作至欢的女人缓缓上前,最后坐到了他床边,轻轻叫了一句:“皇兄。”
她虽是在笑,目光却很冷:“当年,皇兄动手血洗皇宫的时候,是不是从没想过我们还有见面的这天?”
“可是妹妹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
她本是先帝视若珍宝的女儿,为了皇位,她的兄弟们不择手段。父皇也乐得他们之间的明争暗斗,只有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