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他们议论的无非就是天族太子娶妖族公主为侧妃的事。天妖两族,自从七千多年前那场争端过后,还是头一次有了往来。今天分明是个大喜日子,可那些仙官们念叨的还是当年那场浩劫。那场浩劫发生时,我尚未出世,是以只偶然听人提过几句。
据说是当年妖族出了一位叫冥心的修为术法了得的奇才。他一路上斩了无数天界战将,直直杀进了天宫。若非一向不问世事的白虞上神出山,整个九重天教他覆灭也不无可能。
他们说起那一战时,不离流血漂橹,遍野生灵涂炭一言。有些胆小的仙君甚至对冥心此人闻之色变。可转眼就是千年,纵然从前有再多的恩恩怨怨,如今应该也是放下了。
只这白虞上神,我倒从我家仙主那儿知道了些了不得的秘辛。
天界有处灵山,传说镇压着六界之中十恶不赦的生灵,灵山常年怨气缭绕,曾有个修为低的仙人路过,不慎被怨气蛊惑,从此不知所踪。有了这一出,灵山可算是成了个禁地。可他们不知道的是,天界传说中那位举世无双的白虞上神就被镇压在灵山之中。若非我家仙主那日醉酒,我亦不会知道这桩秘闻。
我家仙主临渊,素日里是个脾气极好的上神,平时也乐得提点提点小辈们。四海八荒有名有姓诸神魔往事都教他讲了个七七八八。只他唯独对这白虞上神之事讳莫如深,从不提起。
我猜这婚礼开始还得等些时候,又惦记着我那孤零零的仙主,是以便悄悄出了大殿,驾了朵云溜回了流光殿。
流光殿中仙主已经喝得酩酊大醉,看到我来,他竟将我当成了白虞。
“白虞?”他唤道:“你回来了?”
我怕他再说出什么我不该听的事来,忙回应道:“仙主,我是遗月。”
“哦。是遗月啊。”他似乎有些失落,一双明亮的眼睛此刻盛满了难过:“是啊,她怎么可能回来呢。”
殿里酒气熏天,我怕被人看见如此失态的上神,便去角落里拿了香薰。
香薰的轻烟缭绕盘起,我闻到这味道,总觉得与平时的香薰有些不同。直到青烟幻出仙主的记忆,我这才知道自己竟然点了引魂香。
引魂,引魂,引的便是使用者的魂魄。魂魄承载了他们的记忆,会将记忆中最不愿示人的一面展示出来。我暗道糟糕,正打算去灭了这香时才想起仙主曾说过这引魂香一旦点燃就无法熄灭,只有等它自己燃尽。
可是……我看了看满满一盒的新鲜的引魂香,无奈的叹了口气。仙主啊,但愿你醒来不要怪我。
闻了引魂香的仙主的记忆渐渐成型化为一团云,我捺不了好奇忍不住往云团里瞧了瞧。
只见云团之中,临渊眉眼带笑,手执折扇、黑色衣袍的一角用金线绣着两只活灵活现的麒麟,端得是玉树临风。而他身边站着一位眉目冷冽,身材清瘦的端庄女仙,我猜那便是传说中的白虞上神了。
两人身临云端,流云浮动,云海翻腾。他们的目光落在云颠下的人间,临渊笑嘻嘻地指着一处道:“你说你成神太过容易,不通人间百事。偏要入六道体验疾苦,瞧,我都给你安排好了。”
“我给你找了个亡国公主的身份。这公主与你同名,一出生就国破家亡,那些臣子将军们都把复国的希望寄托在了她身上。但是呢,她长大后会爱上一个人,那个人就是灭了她国家的人的儿子。”
“她会被这个男人利用,到最后抱恨而终。”临渊对自己的安排极是满意:“这个安排不错吧?”
白虞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似乎并不喜欢这样的故事。然而她到底也是顺了他的意,封了自己的记忆和力量,附身到了那凡间公主身上。云端上的临渊则时刻不放松的关注着那凡间公主的一举一动,眼见她顺利出生,也见着她的母亲带着她四处躲避乱臣的追杀。
而旁观这场回忆的我在想,后来的白虞上神到底做了什么才会被锁在灵山之中呢?
凡间的一切都在按着临渊的计划进行。
这个深冬,公主失去了自己的父母亲,正式成了个孤儿。照着安排,在这个冰雪纷纷的冬日,被藏在树洞中的公主会在奄奄一息时被前来寻找他们的旧臣救下。
可偏偏有一句话叫天意弄人。
我所见即是当年仙主所见。
当时有个年轻男人路过白虞上神藏身的树洞,他似是听到树林深处传来的几近微不可闻的哭声,于是便鬼使神差的停下脚步,循着哭声踏雪飞去。他终于在一个被枯草塞得密不透风的的树洞里找到了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凡人婴儿。婴儿的襁褓里有块木牌,上面刻着她的名字“白虞”。看到这个男人时,婴儿咿咿呀呀伸出手抓住了他耳侧的长发,水灵灵的大眼一眨不眨的直盯着他。
这是谁?我心中不由升起好奇。亦听到当年的临渊浅浅的“咦”了一声。
“妖?大事不好!”云端上的临渊心道大事不妙,急匆匆化了形跟了过去。
那只妖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冥心。
冥心本是打算去妖族学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