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哀求,不是委屈,亦然不是痛呼。
他只是看到了皇兄,平平淡淡同他打了一个招呼。
李宿的心跳都要停了。
他突然想起当年独自一人守在灵堂的时候,万籁俱寂,孤夜苦寒,天地间万物皆失去颜色。
当时也是有个小孩子,出现在他面前,叫了他一声“皇兄”。
这一声皇兄,把他从绝望的深海里叫了回来。
两声皇兄重叠在一起,李宿已经分不清是非对错,也无法再维持端肃与理智。
他不用李锦昶宣召,便自行起身,转身往杖刑处走去。
李锦昶面容铁青,道:“李宿,你要忤逆孤不成?”
李宿不理他,坚定地一步步往前走。
“来人,给我拦住他。”李锦昶也没了往日的冷静。
御林军仿佛雨中的幽灵,突然出现在李宿身边,他们一个个身着铠甲,伸手就要碰触到李宿单薄的身体。
李宿突然一个闪身,高高抬起脚,一脚把御林军踢飞出去。
“停手。”李宿目光紧盯着慎刑司的中监看。
慎刑司宫人不敢停,但那再度被鲜血染红的刑板却迟疑了。
可再迟疑,也毕竟隔了十数步的距离,那刑板在雨水里滑过一道弧度,依旧落在了李宴的身上。
大抵因为愣神,又或许是恐惧,板子不小心往后错了半寸,直击在李宴小腿上。
只听一声沉闷的重击响起,李宴的脖颈高高扬起,嘴里终于发出一道惨烈的痛呼声。
“啊。”
那声音里的痛,任谁听了都肝肠寸断。
他的纤细的脖颈高高扬起,随即便如同风中的落叶,缓缓垂落下来。
再无动静。
李宿的眼睛一瞬涨得赤红,他右手一转,左手一番,身侧两名御林军便被他击飞出去。
“我说,停手。”
场面在一瞬间失去控制。
李锦昶便如同被人卡住喉咙的母鸡,那一瞬间眼睛也赤红得如同滴血。
他怒吼着:“给我拿下!”
随着太子殿下一声令下,一队御林军冲入前庭,直奔已经疯魔的太孙殿下而去。
李宿的长剑在乾元宫外就被收走,此刻手里没有武器,直接赤手空拳。
他在御林军的队伍里挣扎,以毫不要命的姿态同人拼搏,不过是想要去看一眼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弟弟。
暴雨倾泻,也不知是春雨洗礼还是苍天有泪。
李宿出手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根本不在乎自己身上的伤。
他在抵抗刺客时已受伤,此刻伤上加伤,疮上加疮,不多时便伤口崩裂,鲜血氤氲。
然而他再如何拼命,依旧无法从御林军重重包围突破。
他就如同困在囚笼里的野兽,最后发出一声悲鸣。
“啊!”
紧接着而来的是,随着雨幕而来的滚滚惊雷。
天地间的混沌颜色仿佛一瞬被点亮,在那片刻的工夫,廊下的众人看清了李宿眼中的血红和脸上的血污。
他那双眼,已经失去了往日的沉稳,癫狂而又暴戾。
李宿如何挣扎,也未曾挣脱御林军的包围,最后被两名御林军一左一右反压住手,硬拖着来到李锦昶的面前。
一个在雨中,一个在廊下。
一个满身血污,一个干净整洁。
李宿已经没有力气挣扎了。
他就那么硬挺着脖颈,死死盯着李锦昶。
此时此刻,大抵是李锦昶心中为数不多的快意时刻。
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平日里不是很厉害吗?今日却依旧要如此落魄站在他面前,救都救不下想要救的人。
李锦昶刚要训斥,就听李宿用最大的声音质问。
“父王,虎毒不食子,你如此虐待我们兄弟二人究竟是为何?难道在您心里,只有三弟才是您的儿子吗?”
李宿声音洪亮,语速极快,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在乾元宫上方徘徊。
就连倾盆大雨也渐渐收势,转成淅沥小雨。
李宿不等李锦昶回答,继续嘶吼:“父王,难道就因我兄弟二人知道了公主之事,您就要喊打喊杀,全然不顾骨rou血脉?全然不顾宗族礼法?”
“若如此,与禽兽何异。”
李锦昶突然听懂了李宿的言下之意,他心中大惊,但转瞬之间,怒火却直冲脑海。
“放肆!”
李锦昶怒吼道:“你就这样同君父说话?不恭不敬,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你又是什么东西!”
李宿的声音比他还高,比他更清亮。
“我李宿自幼承贵祖母教导,拜周太傅为师,所学皆为仁义礼智信,所言所行皆是道德二字,”李宿仰着头,自下而上看着李锦昶,目光嗜血,“父王贤德,儿子不配承父王之志,也不堪承储君之责。”
李宿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