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知道撒迦利亚最想要什么:离开,自由,杀死仇人。哪一样都不行,他自己也很清楚。而物质上的告慰——他总显得不屑一顾。对于来自我的好意,他总要想方设法摆出唾弃和鄙夷的样子,才能以此折磨我换取一点真正的痛快。
想要什么都能给吗?事实上,这本身就是他再一次针对我的嘲讽罢了。我以为他并不会真的向我索取什么。
出乎意料,他向我要求的第一件事情是...同我居住在一起,搬离那座‘关畜生用’的仓库。
他说他决心尽到一名仆从的责任,之前因为他的鲁莽和愚蠢给我带来许多麻烦,希望由他亲手来弥补。对此我抱有极大的怀疑,可正如他表现出的那样——他还能做什么呢?残缺的左腿和控制大脑的咒术,令他无论如何都再难以反抗。
十鞭的思考时间过后,我答应了他。
其实出于个人情况的考虑,我根本不适合在这段时间内和他走得太近。上次中庭伤人事件过后,那名受伤的神父通过刑狱部的法庭向降神所的长老会对我提起诉讼,指责我的品行不端,不仅与低贱的外族通jian,更纵容下仆肆意伤人,根本无法胜任祭子的职位。虽然诉讼被司祭驳回,给出的理由是半人马已经受到完全,公正的处罚,我并非刻意如此,这纯粹是一起不可控的意外事件。他还以我每日鞭打撒迦利亚的事例来安抚对方,表明我的诚心悔过。
不是这样的。那起事件的影响远比表面上体现出来的要严重得多...就拿那名神父来说,他出身于王都侯爵家族,家族上代有过光荣的饲神履历,长子在议院参政,次子在降神所担任神父一职。在家族全力资源的扶持下,二人本应相互照应,共同为家族牟利。但因为残疾,他再难从神父的职位上更进一步:高级神官,主教,乃至主持天使祭典的司祭一职,均对仪容有相当大的限制。从此他只能选择退居幕后的书记官工作发挥才能,或者更糟糕的,被流放到边缘地带,主持些村人的小祭典。
且他对我的指控,“通jian外族”——更是十分极端的罪名。因百年前人类与人外种族战争的缘故,人类方借助天使祭典的召唤物获得惨胜,社会上便遗留了以排斥非人种族为主流的思想。虽然近年因通商和合作的关系,人鱼,Jing灵,以及矮人这些与人类交往较为密切的族类在民间口碑有很大的改善,但在处于宗教与政治密切统治下的王都,通jian外族依旧是具有极大污点性质的控诉。
因此,谈论在处罚人马一事上的公正程度...就算撒迦利亚当日被斩首焚尸,我也因此被驱逐出降神所,都不算是过分的惩罚。
我被包庇了。这一点不只是对方,我,司祭,目击过这件事的每一个人,大家都心知肚明。可谁都不会多说什么。他完全有能力将指控的影响扩大化,但天使祭典的重要程度凌驾于一切,连带我也因进食上无可比拟的天赋被优待着。我当然明白,如果我失去了我应当发挥的价值,那么,来自对方的报复,舆论的压力,残酷的刑罚——都会毫不犹豫的降临在我身上。
我就要死了,一个月,只有一个月的时间。撒迦利亚当然也会死,由我亲自动手。但在此之前,我常常软弱,卑劣,无耻的想着:
只要能再跟他待久一些,无论怎样都无所谓。
他动机不纯。
他装模作样,伺机而动要置我于死地。
他深深的恨我,因家人死亡,囚禁,鞭打,残疾累积的仇恨,以任何手段都无法弥补。
他鄙夷我的人格,唾弃我的言行,发自内心的认为我是个无比肮脏的东西。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他还活着一天,他就没有任何办法脱离我的控制。就算是死,他也必须死在我之前。
“是吗?这样就好。”教父说。
我将对半人马的处理方式告知教父,他并未有什么质疑。这让我觉得自己又做了一件令他满意的事,心中宽慰。我们谈论了天使祭典的前期准备,并且一些在我死后需要交接出去的工作,他也详尽的给了我许多建议。
但其实也没什么特别难办的,降神所并不会把太多重要的事情交给一个一定会死去的人承担。
仔细想想,似乎把这些年写下的笔记托付给教父处理掉,归还借阅的书籍,呈交食册和重大祭典穿戴的几套服饰,整理房间...以及宰杀人马之后,我就算得上是了无牵挂了。除了教父,再没有关心我与需要我关心的人。
大家默认祭子是一个不需要产生额外关系的对象。通常那些工作上的联系一旦了结,我便与他们再无交谈的契机。
写完述职文书,我忍不住想起上次父亲问我‘为什么执着于天使’的问题。
其实也说不上是很复杂的原因。
我见过真正的天使。为了再次见到它,我成为了祭子。
仅此而已。
细细回想这单调乏味的一生,我个性迟钝,从小便缺乏与人交际的才能,经常做些惹人不痛快的事。除了魔法上意外显露出一些微不足道的天赋,板球,弹琴,绘画,作诗这些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