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徵却偏偏不咸不淡的非要激他一句:
“是吗,我以为小鹰爷只有不想做的,没有不敢做的。看来,高估你了。”
湛青闻言,果然被这一句话激得火冒三丈。
自从上了翡翠岛,认了尹徵这么一个主子,他就没一天舒心日子好过,原本被关了那么多天,他就已经快要人格分裂了,这会儿终于再也控制不住脾气。
“没有什么不敢做?我在你跟前明明什么都不敢做。说什么想做不想做,敢做不敢做这种话!在宁家,我能有什么话语权,你们想要把我怎么样,是生是死,是公调还是别的,谁能让我自己选?!”
“这就奇怪了。”尹徵看向桌案上供着的家规,反问湛青:“是生是死,难道不是你自己选的?当初上岛,是你自愿,找我认主,我也没有逼你。”
“我……”湛青气结,“我哪知道都上岛为奴了结果还是要被送刑堂的。”
尹徵说:“同样都是进刑堂,结果也不都是一样的。是你自己说,不想死。否则我也犯不上自找麻烦!”
湛青今天也是豁出去了,顶撞起来,根本不假思索,什么话都敢往外说:“的确不一样,就是没有最糟只有更糟。早知如此,当初我还不去认主呢!”
尹徵被他如此冒犯,却也不怒,神色如常的冷冷看他:“那事到如今,你想怎样?”
“玉碎瓦全。我不玩了!”湛青犯浑任性起来,那也一样是九死不悔,绝不是开玩笑的。
大不了一死,他才不怕!
“你以为碎了的就一定是玉吗?”尹徵难得话多,且字字犀利,“说什么玉碎瓦全,不过是想要以死逃避责任,不敢活着直面人生,所以找个好听点的词,自我催眠才是真的。”
“我不想活了难道还不行了?!”
“你是不想活,还是不敢活,自己心里清楚。”
“我……”湛青没有想到,他主人平常少言寡语,此刻说出的话来竟是极近嘲讽之能事。简直太刺激他自尊心了!
湛青一脑子乱草,情绪糟到了极限,根本没有发现自己今天跟尹徵吵架吵了个过瘾。但此时此刻,他也想不了那么许多了。
既忍不住脾气也压不住火,他说:“没错!我是想活!但我也确实做不到。在刑堂里被打死至少我到死也还是个副堂主,还能给留件衣服,现在公调我又算是什么玩意儿?!宁家百年,还没出过一个这么丢人现眼的副堂主吧!我是不是该骄傲自豪一下?你是不是应该视频直播一下,给我留个人生难忘的纪念?!”
一口气说完,他胸膛剧烈起伏,冲动起来就犯浑,他管不了自己,反正豁出去了,也就不怕了。
发一通邪火,把这几个月来受的窝囊气全都疏散疏散,过把瘾就死。什么主人,全他娘的滚蛋。鹰爷不奉陪了!
尹徵又岂能不知,湛青的脾气,犯起浑来,就是个大闹天宫的货,满天神佛想把他镇在山下也得绞尽了脑汁。
若换作平时,换成别的事,尹徵想都不想,绝对暴力打压,但此时此刻,这件事,毕竟不同。
他不能,也不想。
尹徵斟酌再三,最终决断。
他冷静的说:“你犯了家规,伤了宁冲,杀了人,被剥夺身份乃至上岛为奴没有任何不合理的地方,你必须对你犯的错有所交待,这是你该承担的,谁也帮不了你。我也得向众人证明你受的惩罚全部真实存在。无论你愿意或者不愿意。这是我身为刑堂主事的责任,我也不可逃避。”
尹徵说,“你自己很清楚,你犯的就是死罪。但是,身为刑堂掌刑,我有权决定你的处刑方式,今天站在这里,把话说清楚也好。当初你自愿认主,既然是我的人,我就会管你到底。原本,我有权替你决定一切,包括处刑的方式,也包括生死。但你毕竟从小就拿着我的刀,遵从宁家百年的规矩,我承认你是我名正言顺的婚约人。所以,今天便给你这个权利,不以主人的身份替你下这决断。允许你自己做选择。想活,就听我的话,按我说的做。如果你觉得不愿意,那我也成全你。”
话到这里,已经十分清楚,尹徵不会也不打算左右湛青的行为思想。他抬腿便走,只留最后一句:“言尽于此,想要什么,你自己定。”
没再理会湛青,也清楚他需要一个不被打扰的空间,便留他一人在刑堂正厅里思考他自己的人生方向。
尹徵从厅堂大门迈步走出,来到刑堂的正院当中,靠着正院大门,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影投下来,风也吹得正好。
临近中秋,未觉天凉。
他背对着外头的獬豸石像,摸了打火机出来抽烟。
刑堂里禁烟,即便再不喜欢这条规矩,他也一向忍着。
恪守原则的人,既容忍不了旁人犯错,也不能允许自己犯错。
天性如此,于人于己,都没有半点余地可留。
背抵大门,他看着旁边的那面墙壁。
先前的这个地方,本是种了一片竹子,年初竹子开花,长得不是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