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朝昀去花店重新买了一束白蔷薇,坐车去墓园,替安佑崇见他思念的人。
那是顾朝昀的Omega外公,信息素是蔷薇。
外公在顾朝昀出生前就病逝了,安佑崇从那时起才敢光明正大地帮助顾家。他一直认为他是含着怨念走的,始终感到愧疚。
顾朝昀没有听过完整的故事,只大概明白是一对恋人因种种因素分离,安佑崇选择荣华富贵,而顾朝昀的外公跌回平庸。老人隐瞒了一部分事实,或许是讲出来等于自揭伤疤,不敢再碰。
顾朝昀在墓碑前站了一会儿,天开始下小雨,密密匝匝的薄而柔和,但足够将他的衣衫淋shi,凉意渗到心口。
原来安池的靠近不过是慷慨恩赐,赴刑前的最后一餐。
其实除掉那些羞辱的语言,顾朝昀和安池父母的想法很相似。办一张假证骗过爷爷,必要时委屈安池同他演戏,其余时候他会很识趣地保持距离。可偏偏要白纸黑字,还给出一笔丰厚的“分手费”,作为他遵守协议的“报酬”。
顾朝昀一点也不想签,他没必要继续对安池的父母逆来顺受,不必做这种伤自尊的决定。但是安池的冷漠和回避令他很绝望,碾碎了他刚刚亲手复燃的火星,散了一地灰烬。
也是,不论怎样都是委屈了安池。顾朝昀只不过丢些面子,就能拥有一个短暂美好的假象,又不愁吃穿。
或许……或许还能迎来转机。
顾朝昀慢慢往回走,仔细避着石阶上的青苔,手机振动了一下。他给安池设置了特定的提示音。
[周五下午两点我去学校接你,备一件白衬衣]
顾朝昀怔怔出神,随后苦涩地慢慢勾起嘴角。
至少证件上的合照会是真的。
该庆幸各式各样的衬衣都大同小异,乐观来看还能当作情侣衫,安池还系了Jing致的领结。顾朝昀坐在副驾驶座上发呆,想了一会儿,慢慢扣上第一颗纽扣。
熨帖的衬衣令他很难受,尤其是勒紧的领口。他喜欢宽松的棉质衣料,大多是简约的运动风格,很少穿刻板拘束的正装。
即便是要同安池拍合照,他也并没有因此高兴起来。僵硬地坐直了,手不断地扒衣领。
安池注意到他拘谨的小动作,瞥了他好几眼,欲言又止。
顾朝昀的情绪极其低落,信息素压得安池喘不过气来。他降下车窗,试图将令人烦闷的信息素散出去。但顾朝昀的信息素像熬烂的黑巧克力酱,笨重地黏着在安池心口,凝固了,敲不开。
两人只在开头打了声招呼,再没有任何交谈。拍合照的地方是专业的摄影楼,大红色的布景,却显得惨淡。摄影师大概是知道内情,除了让他们靠近一些之外,没有过多指点,利落地拍完,印出两张二寸照,不多不少。
安池拿了照片就下楼,顾朝昀站在电脑前怔怔地看预览图,心想这还不如合成。墓碑上的黑白照都比他们喜庆。
“您好,能麻烦多印几张吗?”顾朝昀轻声询问,还是带了几分期许。
好歹是第一张合照,可能还是唯一一张。他道了谢,将照片仔细藏进裤兜,扯开衬衣最上面的两颗纽扣,然后去找安池的车。
摄影师助理在背后小声议论,用同情的目光打量他,感叹着信息素匹配有九十以上的很难得,可像他们这样完全没有相互吸引力的,也很不常见。
顾朝昀还没走完楼梯,却见安池回来了,捏着照片有些为难,甚至流露几分哀伤。
“你想重新拍一次吗?这样爷爷可能会不相信。”安池扬了扬合照,红色背景布前的两人如同大街上临时拉来凑数的陌生人,不带半分笑意,好像单是肩膀靠在一起也算冒犯。
如果没有那份协议,顾朝昀一定会欣然接受安池的善意。而此刻他只觉得有些可笑,不明白安池少爷的恩赐到底要如何触发,还是完全随心所欲。他不想要他的可怜。
“没事,都一样的。”顾朝昀咧开嘴,勉强撑起一个明朗的笑容,“我会和爷爷解释。”
安池动了动嘴唇,像在困惑他的反应,愣了片刻后绷紧嘴角,收起照片同他一起下楼。顾朝昀跟在他身后,保持过分客套的距离。他听见安池发出很轻的长叹,又突然后悔自己为何要怄气。
他们回到车里,安池拿出两个红本子,将合照贴上去,然后将其中一本递给顾朝昀。
顾朝昀把封皮颠来倒去看了很久,指尖沿着“结婚证”三个金色的大字反复描摹,给自己伪造了一点欣喜,咧嘴笑了一会儿,没有翻开就将本子收进背包里。他靠着椅背坐好,漠然看向窗外,等安池开车。
“去看爷爷吧。”安池也收起证件,合上前指尖在照片上点了点,有些无法深究缘由的难过。
“爷爷出院了吗?”顾朝昀问。
安池点点头,随后车厢陷入沉默。
安佑崇看上去Jing神还不错,捧着茶杯坐在院子里,不厌其烦地看他种的那些蔷薇。
“朝昀来了?”他笑着对顾朝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