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叫二船、三船等名字,倒不是单指的某一艘船,而是指这里的码头,三船便是三号码头,也是这里最大的码头。此时那里已经站了不少穿着粗布背心的工人,就等着被安排活计。
赵蜓努力挤出一个微笑,道:“我只是、只是有
“小赵来了。”孙哥一见到他,就笑了:“我就知道王管事肯定得把你分到这里。”
其实赵蜓身子健壮人也憨厚,不少东家都想让他留在自己家里干活,长工的待遇起码比短工稳定。但赵蜓不愿意,他还有个儿子,自己已经注定就是个粗人、下人,赵蜓不介意,反正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可是他不想让儿子走自己的老路,一旦他签了卖身契,成了长工,澄儿一辈子也就是“长工”的儿子了。
赵蜓现在正在努力攒钱,想自己做点小买卖,起码等澄儿到读书的年纪时,自己不能再去做苦力的活儿了,他不想让澄儿被同龄人瞧不起。
“小赵来了啊。”码头负责人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姓王,工人们一般叫他王管事。虽然平时对工人总是不假辞色的,但唯独对赵蜓还比较照顾。一是因为赵蜓年轻强壮、能吃苦,同样的价钱干的比别人多,二则是因为他有一个好儿子。
他想让澄儿读书,去学堂学知识,虽然澄儿骨子里流着自己一半下等人的血,可是另一半却是……却是……总之,如果让澄儿也跟自己一样成了下人,他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儿子,也对不起那个人。
王管事哼了一声,恢复平时对工人们的态度,道:“你真是八辈子修来的服气,才有这么一个好孩子。你去三船那里,今天那里来了贵人,你自己长点眼色。”
知道应该是三船那里来了个大老板,给的工钱也多,所以王管事才把他分配到那儿,赵蜓再次感谢,被王管事挥挥手让他赶紧住口。
赵蜓猛的回头看他,差点吓了孙哥一跳:“安平侯?!”
“孙哥。”赵蜓走到一边,便看见了平时做工的老熟人,那孙哥比他年纪大上几岁,家里也有不少孩子要养,脸上尽是衰老之色,但体格却很健壮。
跟儿子分别,赵蜓便走向三船,远远地便看见码头上停靠着几艘大船,其中一艘极其气派,并不像普通的货船。赵蜓所在的莱州虽比不上京城,但也还算繁华,平时船来船往,可赵蜓却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船,怪不得刚才有几个人听见他被分到三船时,脸上又羡慕又嫉妒。
他嘴里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酸味,赵蜓没感觉出来,他完全被领头的船给震撼住了,越是靠近,越能感觉这些船的巨大,站在下面,几乎看不见海面。
码头上人来人往,每个人都扛着货物,跟在王管事身边赵蜓更加放心。
他是给别人家做短工的,平时有活干就能挣得多些,没活干就只能喝西北风。
“谢谢王管事,让您破费了。”赵蜓也真心实意道。
“孙哥,这船的主人是谁?怎么突然来我们莱州了。”从看到这艘大船开始,赵蜓的内心就突然鼓噪起来,虽然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你可小点声!”孙哥吓了一跳,急忙去捂他的嘴:“冲撞了贵人,我看你怎么办!”
“管事叔叔好。”澄儿仰起头,对王管事甜甜的打招呼,小模样别说有多讨人喜欢了,惹得王管事那一张总是扳着的脸也笑成了一朵褶子花,他蹲下身子,道:“乖孩子,别打扰你爹干活了,我那有栗子糕,快去吃吧。”
“谢谢管事叔叔。”澄儿乖乖道谢。
这大热天的,王管事自然有专门歇脚监工的地方,而自打赵蜓来,澄儿便也成了那儿的常客,王管事还经常带了些好吃的过来,其实都是给澄儿的。王管事和自己的夫人感情很好,只可惜一直没孩子,平时见了小孩儿本来就会多照顾一点,澄儿又特别可爱,心里自然是十分喜欢。
见他这样,孙哥觉得有些无趣,但还是回答道:“告诉你,你得吓一跳!”他看了看四周,神神秘秘道:“这可是,京城安平侯家的船!”
父子俩吃完清汤寡水的面条,赵蜓便牵起澄儿去码头,最近他的工作都是给码头扛大包,虽然辛苦点但好歹挣得还算不少。
“嗯,爹爹要注意安全啊,澄儿等着你。”小孩儿摇了摇赵蜓的手。
说起安平侯,那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安平侯曾经在战乱时替皇帝平定了北疆,是有名的武将,后来班师回朝以后,却说是在战场上受了伤,身体不好,辞了官位安心在家修养。但他虽然人不在朝堂,爵位还是在的,更何况他的长女嫁给了皇帝,如今贵为皇后,使得安平侯府既是公卿又是外戚,是真真正正的皇亲贵族。
至于澄儿,他不得不带着他一起,去年他把澄儿拜托给邻居照顾,却差点让澄儿被拐子拐跑了,所以在澄儿能去上学堂之前,他无论做什么工作,都会把孩子带在身边。
赵蜓知道管事是个面冷心热的,他笑了笑才看向儿子。他也一直觉得,自己是修来天大的福气才能有澄儿,赵蜓蹲下来摸摸儿子的头,道:“乖乖跟着管事,等我中午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