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灵越是发疯,宋清澄便被他反衬得越发乖巧可爱。想到方才在皇后宫中,宋清澄那凄惨至极的模样,皇帝就觉得心里颇为过意不去。他在乾清宫处理了一会儿政务,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叫来林汲,询问皇后那边的情况。
林汲忙差人去打听,回来便说:“陛下,宋公公的案子已了结了,说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一个小太监眼红宋清澄,跟着梁公公去搜查的时候,故意塞了许多田契银子栽赃陷害。至于杜平他们,后来又改了口,说虽然遭了勒索,自个儿却没有给钱。不过那白栗身上到底搜出了几十两银子,说不清来路。皇后娘娘因此就罚了两人半年的俸禄,让他们都回去闭门思过。”
皇帝听了便笑,“皇后身边一个小太监,竟阔成这样,随手就能拿出这么多田契银子栽赃。”
林汲也笑道:“这奴婢就不知道了,大抵是另有隐情罢。皇后娘娘那里也还在彻查,等一切有了结果,娘娘自然会亲自向陛下禀告的。”
皇帝又说:“听说你和那个杜平交情不错,可惜他为人倒是没你讲究。”
林汲向来为皇帝马首是瞻,闻言很干脆地和杜平撇清了干系,“陛下说笑了。杜监丞在宫里,是出了名的爱交朋友,向来有些自来熟的。奴婢不爱同人冷脸,所以瞧着亲密罢了。也不知怎的,竟被以讹传讹,倒传得奴婢与他多么知心似的。”
“你啊……”皇帝一时失笑,挥挥手让林汲下去了。
林汲走后没片刻,太监阮宁便捧着热茶上来,恭敬地奉给皇帝。阮宁原是负责给乾清宫的香炉添香的。从前乾清宫长期空置,熏香可以驱除蚊虫,便需要着人照看着香炉。但自从皇帝和沈灵闹翻,又住回了这里,众太监便打扫得愈加勤谨,蚊虫也少了许多,又因皇帝不喜浓重气味,对于熏香的需求便与日俱减。阮宁因为长得不错,被另派了活计,用来端茶倒水,跑腿打杂。
皇帝看了阮宁一会儿,忽然问:“朕瞧你,像是读过书的?”
皇帝并不能rou眼瞧出阮宁的文化水平,只是忽然想到阮宁既然姓阮,大抵来自安南。内书堂的生源,向来由司礼监把持,他们多出身南境,也贯爱挑些南边的人。阮宁模样伶俐,多半会受到那些太监的优待,获得进入内书堂的机会。
果然如皇帝所料,阮宁回道:“奴婢在内书堂读过几年书,不曾通过考核,才来了乾清宫当差。”
皇帝点点头,问:“读到哪一本?”
阮宁明显有些紧张,不适应皇帝这突如其来的关注。他低着头,道:“刚念完《诗经》。”
按照进学的顺序,读完《诗经》,便是前头的四书都已念完了。若是学得扎实,已经可以承担秘书的职责,帮助整理文牍。皇帝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又让阮宁背了一篇《硕鼠》。阮宁背了几句,虽然磕磕绊绊,倒是不见有错。皇帝又提了几个简单的问题,他也能答上来。
皇帝心想阮宁这个水平差不多足够了,便转身去书架上挑了《四书章句集注》的第一卷,交给阮宁,说:“你带着这书,去宋清澄那里吧。路过太医院时,顺便请个太医过去瞧瞧。”
皇帝有心补偿宋清澄一二,但宋清澄刚被皇后罚了闭门思过,皇帝不好大张旗鼓地去花房看他,带头破坏规矩。想着先前宋清澄已开始练字了,便干脆派个能识字的太监过去,教宋清澄读读书写写字,禁闭的日子也不至于无聊。
阮宁接过书卷,弓身应是。将要走出去,又问:“陛下,那奴婢是送了书就回来,还是就一直在那儿,陪宋公公读书?”
皇帝道:“你就去那里,教他生字,每天挑个时间过来,把他练的字帖拿给朕瞧瞧。”
“是。”阮宁压抑住脸上的喜色,行了一礼,捧着书退出去。到了没人的地方,他长舒了一口气,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方才皇帝同他说话,他还以为皇帝看上了自己,实在吓得不轻。幸而皇帝最后,只是让他到宋清澄的身边去,教那位宋公公读写。
对于这个安排,阮宁十分满意。他天资聪明,却惯爱躲懒,以至于内书堂也没能毕业。好不容易混到了乾清宫这个清闲差事,没想到皇帝和沈灵闹掰了,又住了回来,他的闲差也打了水漂,变成了如今这个总要出入皇帝眼皮底下,一点儿不得松快的活。他心中苦不堪言,正要设法活动,另谋一个差事,皇帝就把他派到了宋清澄那里。
阮宁和宋清澄见过几面,打过交道,知道对方是个谨小慎微的人,摆不起架子。在宋清澄那院子里,他就算每天睡到日上三竿,大概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阮宁开心不已,快乐地出了宫,来到太医院,按照皇帝的旨意去请太医。刚说了是要去看宋清澄,便有一个孙太医提着收拾好的药箱子,主动跟他走了。
阮宁当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太医们也是人,出诊也盼着能拿银子赏钱。给主子们看病,积极一点很正常。给宋清澄这种身份的人看病,态度积极就很奇怪了——额外的银子肯定是没有的呀,那么积极图啥呢?
阮宁最怕麻烦,当时就不想请这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