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蛮本就是个老实人,又拿过宋清澄不少的打赏银子,心里对宋清澄很有好感。他气愤道:“这个沈公公,他也实在太欺人太甚了,这是要把咱们宋公公往绝路上逼啊!”
白栗说:“别气了。宫里的事,原本就是这样的。”
宋清澄等他们说完了,又躺了一会儿,才从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向白栗要水洗漱。白栗连忙帮他拿来牙刷水盆,又给他脸上换了一次药,重新包上干净的帕子。他关切地问:“公公你感觉怎么样?身上的伤重不重,能下地走动吗?”
宋清澄慢慢地下了床,忍着疼痛走了两步,“不碍事。又不是第一次挨打了,见娘娘千岁的事要紧。”
白栗点点头,这才拿来六品的冠服,帮宋清澄穿上。可怜宋清澄被沈灵踢得遍体鳞伤,白栗即便再小心,偶尔还是会碰到伤处,疼得宋清澄直抽气。好不容易穿好了衣服,两人便坐在桌前,各自喝了半碗小米粥,吃了几只花卷馒头,见差不多到了时候,便一起向宫里去了。
正如宋清澄所料,两人走到玄武门,便被当值的锦衣卫拦了下来,“公公,你不能进,你这脸如此遮挡,我们如何查验身份?若你是个乔装的贼人,假扮成太监混进宫中,我们放你进去,可是要掉脑袋的!”
宋清澄脸疼,不好做大动作,只慢吞吞地解释道:“我不是贼人。我脸上有伤,所以才包着的。”
那锦衣卫道:“脸上有伤?有伤就更不能放你进去了!要是吓到了宫里的主子可怎么好?我说这位公公,你这脸都伤成这样了,还是回去歇着吧。喏,就让这个小公公,去主子面前给你告个假,你等伤好了再来吧!”
宋清澄还要再分辨,白栗也摸着口袋掏出了贿赂银子,正准备悄悄塞过去,忽然听见后头值房里传来一个粗犷的嗓音,紧接着便走出来一个黝黑壮实、腰间佩刀的大汉,“老夏,这位是宋公公,我认得呀!”
蒋千户说着,还对宋清澄与白栗略略点头致意。
“千户大人。”那当值的锦衣卫回过头去,压低了声音道,“千户大人,不是属下不认识人——昨儿那位那么折腾,满皇城都传开了,都知道这烂了脸的必是宋公公无疑。是上头有吩咐,不准放这宋公公进皇城……”
蒋千户听见这个消息,沉思了一会儿,说:“没事,你们放他过去,出了事儿我担着。”
他这话一说,在场宋白二人,包括那锦衣卫,全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这蒋千户也不知着了什么魔,竟然铁了心要投资宋清澄。一来是确实没有别的门路,二来他也有着自己的奇特逻辑——这宋清澄脸是烂了,长远来看是没了前途,可到底前昨天还和圣上好着,屁股也还健在。圣上也是个着名的温情人,看宋清澄被沈灵害得这样惨,总得有几分怜惜之心,不至于一下就同他断了。
而宋清澄本人,知道自己不长久了,也必然产生一些危机感。这危机感一强烈,说不定就会答应他的要求,趁着他那回光返照、夕阳余晖的恩宠,偷偷遛进皇帝陛下的书房,把那六千两的大事给办了呢?
蒋千户越想越觉得自己聪明,拿到金老头单独给他一万两牵线费也是指日可待。他忍不住露出得意的笑容,见宋清澄那凄惨模样,又觉得露出笑容并不妥当,便强憋着笑意,走出值房来到宋清澄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深沉道:“唉,宋公公,两天不见……这可真是自古红颜多薄命!”
宋清澄被他拍到伤处,疼得几乎叫起来,连忙后退了两步。
蒋千户不以为意,又道:“一会儿见了陛下,公公你可一定要好生哭诉一番,伤到哪里了,定要向陛下仔细陈述。据我所知,没有哪个男人能受得了小妖Jing的哭诉!”
宋清澄全完不是这个思路,半懵道:“蒋千户,多谢了。”
蒋千户摆了摆手,很大气地放他们离开了。
宋清澄与白栗进了宫门,照旧一前一后,低头贴着墙根向前走。走了一会儿,到了顺贞门,白栗忽然说:“公公,蒋千户说的好像也不无道理。我们是不是不该去见皇后,该……去见陛下?”
“去哪里见?”宋清澄有气无力道,“……司鹤台?”
白栗一拍脑袋,“对哦!沈公公复宠,陛下昨晚一定宿在司鹤台,现下想必正和沈公公缠缠绵绵、卿卿我我。公公你这时候往枪口上撞,那不就是找死么!我怎么连这也没想到。那个蒋千户,乱打岔!我都被他带跑偏了。”
宋清澄脸上不大能动,嘴里含混道:“他好歹放咱们进来了……也是莫大的人情。”
白栗想到今天早上阿蛮拿来的臭鱼烂虾,想到再早些时候,他去花房金太监那里要约定好的抽成,非但毛都没要到一根,还被好一通讽刺挖苦。一番对比下来,这帮了宋清澄的蒋千户,倒也显得格外来之不易了。
“……也不知道他图什么。”白栗很有戒心地自语道。
两人就这样来到了坤宁宫,心情都是十分忐忑。待走到宫门处,向里头看过去,便觉得气氛不对。只见满院子洒扫的宫女太监都低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