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不行!这伤口不洗干净,不但脸会烂,弄不好命都没了!”白栗说着便转身出去打水。
此时临近饭点,厨子阿蛮恰好正在小厨房炖鱼汤。他是个热心的,进宫前曾在外面酒楼做过帮厨,见识也广。听说了宋清澄受伤的事情,阿蛮便立刻告诉白栗,要用Jing盐花椒水清洗,才能彻底清洁干净伤口。说着便改灶烧了一大锅开水,配上小半袋Jing盐,撒上几粒花椒,煮成一大锅淡盐水,舀到一只大水缸里,备着给宋清澄清洁伤口。
屋里光线太暗,白栗怕在屋里清洗看不仔细,便去外头锁上了院门,同阿蛮一道,把水缸搬出来放在院子里。等盐水差不多晾凉了,白栗便回到屋中,在床边拍了拍宋清澄,劝他下来洗脸,“公公,水备好了,快来洗吧!”
宋清澄并不配合。他推开白栗的手,有气无力道:“栗子,你让我歇一会儿。我太疼,太累了。”
“公公,你洗好了再歇也不迟。”白栗看他这样可怜,心里又是难过,又是慌张,忍不住问:“公公你到底怎么了,今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宋清澄不说话。
白栗看宋清澄这副模样,自然知道他是遭受了极大的刺激。可个中具体缘由,宋清澄不和他说,他也无从打听。
未知的恐惧最是强烈,白栗越想越怕。原本以为形势一片大好,宋清澄得到了皇帝的宠爱,连带着他也可以鸡犬升天。谁知半路忽然来了这么一个晴天霹雳,宋清澄早上还好好的,下午就成了现在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不但什么都不肯说,连伤口都不愿意清洗,完全就是坐以待毙的态度。
白栗又劝了半天,宋清澄就是不肯起来。
白栗没办法,只能硬拽。毕竟这伤口的事情,可不是小事,不能由着宋清澄任性。可他作为一个杂役司的小太监,年纪不大,身体也瘦弱。要把死活不肯动的宋清澄强行拽下床,也不是那么容易。
“公公,我原本不想说这话!”白栗硬拽了好几下,没能拽动,逐渐气得发抖,声音也尖细了,“从前在杂役司,你是个什么形状,我又不是不知道。你挨过的打骂不比这多?如今一下子就金贵起来了,受了些苦就要躲在屋里哭?”
“你别怪我说话难听。万岁爷多看了两眼,你就真把自己当个娘娘了?咱们做了太监,就一辈子都是下贱人!要我说,你还是少痴心妄想吧!你一天是阉漏,一辈子都是阉漏!”
“你别这么叫我!”宋清澄听见白栗刺耳的话语,终于躺不住了。他在外头被沈灵羞辱,回来还要遭白栗辱骂,顿时觉得这世上无处容身。可白栗说得又没有错——他是受阉的罪奴,一辈子都不可能摆脱这身份。一个下贱人,受些打骂没什么奇怪,不该这样消沉。
宋清澄从床上坐起来回嘴,白栗就趁机拽着他下了床,拖他去院子里的水盆边上洗脸。
宋清澄既然被拽出来了,也就不好再往床上爬。白栗给他搬了一只小马扎,他就在院子里头坐下了,由着白栗和阿蛮一起帮他冲脸。
“啊——疼!”宋清澄烂脸沾到盐水,当场惨叫出声。他疼的受不了,往一边躲藏,白栗就联合阿蛮按住他的脖子,硬是要给他洗干净。整个场面就如同上刑一般,比起沈灵的施暴现场也毫不逊色。花房外头路过的宫女太监,听到这惨叫,都忍不住往里头瞟,想看看发生了什么。
“宋公公,你忍忍吧,这也是为了你好!”阿蛮是个和善人,受不了这种场面,扭过脸不敢看,声音都在发抖。
白栗则发了狠,立誓要把宋清澄脸上的伤口清理干净,洗到一点污泥也不能留。不仅仅是为了宋清澄好,也是因为如今的形势,宋清澄的脸就是他的前程,宋清澄的脸完了,他的前程也就完了。他指挥着阿蛮,一点一点,把宋清澄脸上的伤口洗了个遍,一直洗到一大缸花椒盐水都用光了,伤口也洗得发白,才终于停了手。
宋清澄虚弱地喘息着,脸上一会儿凉一会儿烫,有盐水、血水也有泪水。除了疼痛,他已经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公公,我陪你去浴池里头,把身上也擦擦吧。”白栗强行给宋清澄洗完了脸,抹了把汗,语气缓和了下来,“要是还有伤,总要洗干净了,拿个药膏子敷上,睡着也舒服些。”
宋清澄这回没有拒绝,迟缓地点了点头。
他被白栗扶着,走去了小院的浴池,随着冲洗伤口的疼痛逐渐减轻,他终于能够思考。白栗骂他的话,还有那个异常屈辱的名字,在他的脑子里反复盘旋。他心里也明白,白栗的话虽然难听,但道理确实是这么个道理。挨打受辱,对他来说本该是家常便饭,从沈灵的马蹄下头,捡回一条命就该庆幸了,没有理由因此就意志消沉。
大概是日子刚有了一点希望,就被突然的变故磨灭,才会让他如此心凉。
“公公,刚才在屋里——”白栗小心地帮宋清澄擦着身体。他看着宋清澄满身的青紫伤痕,激动的情绪完全褪去,心里只剩下怜兮和愧疚,“刚才是我不好。我说了浑话,你别往心里去。”
宋清澄抱着膝盖坐在浴池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