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程书谨回来后眼睛是红的,显然是哭过一场。
可不管程决怎么逼问,程书谨都坚持说大少爷没有欺负他,只是眼里不小心进了东西。
程决一个字都不信,可扒了衣服也不见有伤痕,最后只得作罢。
*
繁忙却又充实的一个学期很快就过去了。
程决几乎把周一到周五的时间都泡在了实验室里,只为了周末能抽出足够的空闲和程书谨一起,在家呆着也好,去外面走走也好。只要是两个人一起,就没有不好的。
转眼寒假已经放了有三天。程决吃饱喝足,终于打算履行之前的旅游计划。
临省坐落在D国偏西北的位置,四面既不临海,也不环山。那是坐由钢筋水泥构建出来的城市,除了已经修建完成的高楼大厦,就是还在施工中的砖土泥瓦。是以临省大多都是土生土长的当地人,或者求一份生计的外乡人,鲜少有过来观光的游客。
程决也没想着在充满车尾气的道路上闲逛,挑选的目的地都沿着过往的痕迹。
他们走过临省小学,郁郁葱葱的榕树遮挡住冬日的暖阳,红绿色的篮球场里还有几个孩子在挥洒汗水;他们走过小街里的那家早餐店,老板娘还是那么热情爽朗,端上来的煎饼豆腐脑也是熟悉的味道;他们走过附近的小渔村,大巴颠了两个小时才到达村口,湖边钓鱼二十块钱一下午,真钓不到老板还会送你几条...
程书谨一步步走着,觉得自己似乎往时间的背后走去。他终于知道,在他日思夜想的那些日子里,程决是怎么生活的。
不是没有过不甘,怨怼,但更多的还是希望他过得开心幸福。
现在看来,这个愿望实现了。
*
没有目的的旅行永远是散漫的。
可以半夜三点披着满身星光回来,也可以睡到日上三竿,迎着正午的日头起床。
挥霍了十天的时光后,程决终于打算返程回家了。
他在临走前想要去看一眼东边的小树林,那是他们小学郊游野餐的地方。以前总觉得无趣的风景,长大了也会分外怀念。
因为前几年政府出资在另一边新建了一片树林,原来的那片树林似乎就被这座城市遗忘了,连原本直达的班车也更改了路线。
以防回来时叫不了车,他们就自己租了辆奥迪。
程书谨跟着导航上的指引一路向前,他坐在驾驶座上,要赶挺直,双手握着方向盘,姿势标准得无可执摘。
程决则因为还没拿到驾照,只能在副驾驶上玩手机。
越往前开,道路越偏僻,路边的车辆愈发减少,开过半小时已经一辆车都看不见了。
路边的村落里倒还有几座小房子,可村头贴着拆迁改居的告示,里面的村民应该也已经搬走了。
程决有些无聊地往后视镜看了眼,发现后面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辆黑色的吉普车。
他没把那辆车放在心上,翻了个身继续拨弄玩手机。
坐在另一边的程书谨已是背脊发麻——如果他没看错,放在副驾驶上的那个长形物件,应该是枪!
他五分钟前发出了求助信号,可这里是临市,周边也过于荒凉,程家的人估计还要半个小时才能到。
这里曾是临省的主干道,两侧没有分岔路口,只能一直向前,向前...
“哎...书谨,后面那辆车怎么快装上来了。”
话音未落,程书谨就压着程决的头趴了下去。
“咣——”
网上随便租来的车抵御不住子弹的袭击,车玻璃瞬间结出密密麻麻的蜘蛛网,然后承受不住化为碎片。
颈后一片温热,鲜红的血ye顺着脖颈留下,在雪白的毛衣染出朵朵梅花。有他的,也有程书谨的。
“书谨...这是?”
程书谨两手一打方向盘,把车在路边停稳了,然后喘着气说:“主人,我已经叫了救援,待在车里不要出来。”
“你什么意思?”话没说完,程书谨就已经打开车门出去了。接着两声“滴滴”,车被他锁了起来。
忘着旁边骤然空了的人,程决脑中一片混乱。似乎过了一个世纪,他才想起来要去驾驶座开锁。可刚解开安全带,一枚子弹“彭”地打进身旁的车皮里,金属碰撞发出巨大的声响。
程决似乎此时才意识到什么叫作树大招风,什么叫作高处不胜寒。
很小的时候父母也有给他安排保镖,让他去训练营里学习如何在刀口下活下来。但他不喜欢,哭着闹着让母亲接他回来。
人人皆知程家有两位少爷,可谁也不知道三少爷名叫什么,长相如何。父母给他休憩了一个安全的庇护所,让他身处其中,忘了外面的世界实则遍布荆棘。
车外已经响起急速奔跑的脚步声,以及子弹破空的轰鸣声。
程决心一狠,从驾驶座那侧爬了下来。
眼前的场景差点让他停止呼吸——吉普车上的男人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