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程书谨醒了过来。
冬日的暖阳给他的脸上染了两团红云,原本乌黑的头发被照成了金黄色,显得楚楚可怜。
睫毛轻轻颤动两下,程书谨终于有些虚弱地睁开了眼。
醒来后第一个见到的人自然是程决——少年第一眼给人的印象就是憔悴,两只眼下都带着明显的乌黑,嘴角却明媚地扬起,似乎像那浮在天边的太阳。他似乎早就预料到程书谨会在此刻醒来,第一时间送上了问候:“早上好,书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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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醒来的程书谨只清醒了快十分钟就又睡了过去。
他脸色恬静,呼吸时嘴巴张了个小口,看上去像是兔子一样温顺而无害。
程决松了口气,强装出的笑容很快消弭在愁苦中,复又从这片苦涩中品出一缕甘甜。
本来说是三天就会醒,程决等了又等,却始终不见人醒来。检查报告上没有任何问题,医生也无法,只能归结于程书谨原本身体就有些虚弱,所以才会恢复得比较慢。
他某些时候真的会害怕程书谨就如此一睡不醒。这般来看,醒了就好。
思及此处,程决走到床边,拉上窗帘,隔绝一屋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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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书谨第二次醒来是在晚上九点。
他的Jing神比早上好了许多,甚至能说几句简单的话。
程决用勺子给他慢慢喂水,看见程书谨还是很苍白的嘴唇不免心疼地问:“还疼吗?”
程书谨勉力挤出个笑:“不...呃,不疼了...”
“别说话了。”见此程决更心疼了,俯身在他唇瓣上落下个吻,“好好休息,我看着你。”
程书谨乖巧地点点头,却始终睡不着。
他之前就睡了五天,早上醒来后又睡了快十个小时,此时一丝困意也无。
因为程决不让他说话,他就拉过程决的手,在手心里写字:“您没事吗?”
程决心里一酸,却还要表现出一副正常的语气,“没事,就脖子后面缝了几针,已经痊愈了。”怕对方不信,他还低下头,让程书谨看还没拆线的伤口。
虬结的黑线穿过白皙的皮肤,显得分外狰狞。
程书谨看着难受,眼眶有些红了。他又写道:“那人怎么样了?”
“大哥会处理的...总之他不会再来伤害你了。”
此时夜色已深,窗外星子两三点坠在空中,却看不见月亮。
屋里只有他躺着的这张床,大小虽然够两个人一起睡,但总归没有酒店的舒服。“您不回去吗?”
这次程决没让程书谨把手缩回去,他强硬地把自己的手指插入程书谨的指缝中,直至十指交握,“我留下来照顾你,等你好了再一起回家。”
程书谨或许是觉得这样的安排有些不妥,急切地想表达些什么。可他一只手挂着点滴,另一只手被程决抓着,就连要开口说话都被对方堵了回去,最后只能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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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说程书谨的神经还很脆弱,要维持情绪上的稳定,不能过于波动。
是以程决憋了一肚子话,却什么都不能说,还得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看对方一次又一次地推拒他的照顾,最后用强硬的手段镇压回去。
如果换做之前,程决会觉得那是程书谨作为奴隶的本分,可现在,他知道,那不过是不忍心自己为他受累。
程书谨总是想把最好的一面展现给他,其他压抑的、不安的通通一个人独自消化。
但程决又何尝不是这么想的?
这天终于下雪了。
白茫茫的雪铺了一地,草地上、枝桠上都挂着一片洁白。程决用手接了片雪花,没走到床边就在手心里融化了,彻骨得凉。可他的目光却是炽热的,带着满脸的笑意将那滩水送给只能卧床休养的人。
今晚就是除夕夜,医院里也展现出喜气洋洋的氛围。窗户上,门上贴着护士们亲手剪的窗花。有些病人觉得终日检查化疗的生活过于枯燥,就自发组织了一场晚会,热热闹闹地过不知道还能过几次的年。
在楼下的一片欢声笑语中,程决推着程书谨走上一片寂静的医院顶层。
雪在傍晚就停了,却还在楼顶积了厚厚一层洁白,车轮经过,压出两条乌黑的细线。
夜晚的风吹得格外凶狠。程书谨裹着厚实的大衣,带了羊毛围巾和帽子,全身上下只有一张脸露在外面,鼻头还是被冻得有点红。
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带着雾似的水蒸气,程书谨问道:“主人...您带我过来做什么?”
“嘘——快了...往天上看。”
话音刚落,一簇烟花腾空而起,绽放出绚烂的颜色,复又落下漫天金丝,最终归于黑夜。随着第一束烟花的落幕,越来越多的烟花绽开,似乎要把夜幕染成昼日,明艳的颜色划破天空,映照在两人的瞳孔中。
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只听得见烟花爆裂的声响。
程书谨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