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东君夫人气怒之下理智尚存,对着两个小辈并未有下死手。否则以青珩金丹修为持剑抵挡,又如何能抵挡得住,只怕不死也是重伤。
青珩伸手抹了抹唇间溢出的血沫,拱手道:“多谢夫人手下留情。”
东君夫人冷哼一声:“若非看在你二人师尊份上,你二人岂有命在!”
青珩道:“晚辈身后这人不仅是晚辈的师弟,更是晚辈的道侣,如若有何处冒犯了夫人仙威,还请夫人勿要怪罪于他,晚辈愿意一力承担。”
“哦?”东君夫人露出玩味的笑容,“道侣?你二人既是道侣,你这师弟却——”
青珩疑惑不解,东君夫人却止住了话头,只意味深长地一笑,随即便转了话题道:“幻境已解,他很快便要醒了,你自带他去一旁休息罢。”
青珩便称“是”告退,扶了云瀿抱在怀中正要起身,忽听身后东君夫人又道:“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这幻境却恰好相反。你我随意聊了这片刻,你师弟陷入幻境之中却已过了百年了。”
青珩心中震惊,搂住云瀿的手不禁一抖,回身朝东君夫人微一颔首:“多谢夫人告知,晚辈告退。”
便抱着云瀿走到一旁一块平整的山石处坐了下来,将那人放在自己腿上,搂入怀中紧紧抱住了。
不多时,云瀿果然眼睫微颤,悠然转醒。
迷离的视线对上青珩忧心的目光逐渐变为清醒,过了片刻,却似想起了什么,瞳孔骤然一缩,紧接着一把推开了青珩,弹跳而起,迅速走到一边背对青珩,双手紧紧握成了拳。
青珩深深蹙眉,上前握住他紧捏成拳的手,方要开口,这人却仿佛受了极大的惊吓一般,猛地甩开了青珩的手,连退三步,惶然道:“别碰我!”
青珩顿住了,沉默不语地注视着那人。只见他嘴唇颤抖,视线乱瞟,竟是不敢与他对视,分明是一副心虚模样。
青珩不禁疑窦丛生,这人幻境中究竟遭遇了什么,为何清醒后面对自己竟然一味逃避与心虚?
云瀿此时心绪纷乱,极不欲面对青珩,目光游离之际忽然看见一座道观,便大声道:“师兄让我一个人冷静一下!”便转身入了道观,“扑通”一声,在三清像前闭目跪了下去。
青珩看着那人跪坐着似乎仍在发颤的身影,眼神逐渐冷凝。
默然盯了道观中那人背影半晌,青珩方才转身,决定去寻东君夫人解惑。
东君夫人此时已在木屋之中,正生了小炉泡茶。见得青珩进来,神色了然,示意他坐下饮茶。
东君夫人的茶自然是上好的灵茶。茶香四溢,灵气氤氲,执杯在手呼吸间已令人心旷神怡,五脏郁气皆一扫而空。
青珩手搁在桌上摸着杯沿,待东君夫人品完一轮放下了杯子,方才开门见山道:“敢问夫人,我那师弟深陷幻境之中百年,其何所遇何所闻。”
东君夫人冷淡面容似被这茶香热气熏得和暖了几分,抬眸淡淡睇了一眼青珩,道:“你可知,你这师弟对尔等师尊春芜君颇有些见不得人的心思?”
青珩握住茶杯的手一顿,断然道:“绝无可能!”这辈子云瀿分明心系他一人,满心满眼全是他这个师兄,又怎可能对师尊再有非念?!这一点他自是再清楚不过!
东君夫人怜悯道:“我家阿碧勾人入幻境,最常借助于人心之中两样欲念,小友以为是哪两样?”
青珩如何不知,闻言目光一凝,手中用力,几乎将茶杯捏碎,在东君夫人冷冷一睨之下被迫收住了灵力,顿时气血翻涌。
东君夫人保住了心爱的杯子,脸色稍霁,方又继续道:“一样是‘最恐惧的失去’,另一样,便是‘最渴望的得到’。不知青珩小道友以为,你那道侣是哪一样?”
青珩此时本就是强自镇定,金丹烙印不断传来另一方极度混乱的心绪,亦深深地影响着他的感观,此刻再听到东君夫人所言,青珩几乎道心不稳。
青珩想到从前有一次云瀿见过师尊回来,便是心虚模样,正是那一次他以为对方和前世的自己一样,因目睹了仙人一般的师尊沐浴而暗生情愫,以为对方亦要重蹈他前世覆辙,当时他便险些金丹溃散!
而今再回想起来,青珩只觉心中一阵一阵发冷。这个人当时究竟有没有对师尊动心?究竟有没有!?如果有,后来为何又痴迷于他!?甚至不惜自挖金丹也要算计他逼他就范!?
是受金丹烙印的影响?是同一个灵魂的相互吸引?是对一次次双修的快感产生了错觉的沉迷?
青珩愈想愈是心乱如麻。如若那个人从头至尾对他并无爱慕,只是多方因果造成的错觉,那他已然倾倒而出的浓烈感情又该如何收场!
青珩忽然抬起头,紧紧盯着东君夫人一双冷淡眼眸问道:“他那幻境之中可曾出现过我的身影?”哪怕一次也好。一次便足够他说服自己相信,那个人心中并非全然无他。
东君夫人一声轻叹:“并无。”
指尖陷入掌心,鲜血溢出。青珩毫无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