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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兄……此事报是不报?如若要报,何时上报,奏折怎么写啊?”
建常将军身边的裨将前些日子被从北营调了过来,在中营还未曾站住脚跟,便出了这样一桩大事。
“稍安勿躁,我已派人从他坠崖处朝下去寻了。”
那裨将听闻此事魂都吓飞了,此刻只觉一个头两个大,心中暗说掉下去谁不行,好死不死偏生是那丞相的宝贝儿子。他急急去找吴仲辽商议,“从栈道上掉下来,那样高的山崖,他大抵是活不成了。我听下边的人说,曲政是极疼爱这个养子,待他视若己出的……这该如何是好?”
吴仲辽端起茶盏,连叶带水,喝了一大口浓茶:“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别着急说那丧气话。”
裨将道:“那若是……真死了呢?”
“要是真死了,那位大人的雷霆之怒可不是你我二人所能受得住的,上头要给个交代,怕是得找些陪葬的,好让那位消消气。”
裨将哭丧着脸:“许是时运不济,老天爷非得跟你我二人过不去。我现在只盼着这小子能命硬些,千万不要死了才好……”
曲默坠崖之后,余下众人并未作多停留,而是沿着栈道继续向前行进,时逾晌午才到营地。后半晌雪渐渐停了,勉强能进山,吴仲辽便派了大队人马进山搜寻到天黑。
搜寻的人回营时报给吴仲辽,说是不曾见着踪迹。
吴仲辽神色如常,只是吩咐道:“明日接着找。”
那裨将听着,捏了把虚汗,附和了一句:“如今看来,找不着倒是好事了。”
吴仲辽叹道:“听天由命了……”
………………
曲默也依稀能察觉出自己是在梦里,但他却醒不了。
梦中的景象光怪陆离。
先是在江南,正逢春日。
曲献难得身子利索了,又有兴致出了小院陪他放风筝。
不巧的是,那几日正是飘柳絮的时节,曲献捏着帕子不住地捂着鼻子打喷嚏,眼泪将帕子都沾shi了,却还不肯回去。
他便使出浑身解数,让纸鸢在天上高高飞起,而后将线放在曲献手里。
然而曲献病久了手上没劲,攥不住线,只捏了一会儿便让纸鸢飞走了。
曲默气得跑过去将她推倒在地上,却挨了老ru母一顿打,他哭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末了还是曲献温言将他哄好了。
他来北疆两个月不见曲献,正想借着梦一解相思,然而不曾看够,转眼间,眼前又到了他刚住在曲府老宅的时候。
他看见十岁的自己,深夜里挟着被褥去敲曲鉴卿的房门,门环太高,他踮起脚才能够得到:“父亲开门,是我……默儿。”
曲鉴卿穿着亵衣来开门,问他怎么不睡觉。
他哭得满脸都是眼泪,说梦见了死去的老ru母,老ru母对他说异乡的地下又冷又黑,她好可怜,问他愿不愿意下去陪她。
曲鉴卿弯腰,将他连被褥一同抱起来,轻轻蘸去他脸上的眼泪,安抚道:“我明日差人将她的坟迁回祖籍。”
他那时年少,只觉得这男子长相好看,话语又温柔,便止住了哭泣,道:“父亲不要骗我……”
“不会。”曲鉴卿闻声应道。
曲鉴卿喊来下人要将他送回去,他却抱着曲鉴卿的腰不肯走,说夜里害怕,要跟父亲一同睡。
曲鉴卿也没有再坚持。
熄了灯,他躺在床上,钻入曲鉴卿怀里,自是一夜安眠。
而后画面一转,又到了金銮殿上。
他分明也不曾上过朝堂,但眼前的景象却很真,连大殿柱子上漆金的龙都清晰可见。
他看见那高高在上的龙椅上坐着个少年皇帝,皇帝手里把玩着连环锁扣,左右各站了一个太监给他打扇。
文官弹劾,说有人目无法纪,残害同僚。
那少年听了却捧着脸咯咯直笑,而后掂起案上的龙头砚,砸得那言官满头是血,“混账东西以上犯下!大将军都是不得已而为之,是为了朕!你懂什么!”
曲鉴卿站在右列首位,神情寡淡悲喜难辨,他朗声道:“陛下息怒。”
百官闻之,亦附和道:“陛下息怒!”
文武百官皆跪,大殿上唯有两人站着,一人是曲鉴卿,而另一人身着御赐的黄金甲,脚踏祥云朝靴,两人一左一右,隐隐有分庭抗礼之势。
曲默刚想看清那个身着黄金甲的人的面容,大殿便忽然从他眼前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个女子。
她身上丝缕未着,缓缓向他走来。她身姿曼妙,步履婀娜,眉眼间似有一波春水荡漾,红唇微微勾起,笑意几多妩媚。
她赤足踏雪,从脚踝到腰际满是细密而又繁杂的白色纹路,一双浅银灰的眼瞳看着他,抬手摘了他脸上的面具。
他想问,为何她的瞳色和他左眼一样。
那女子却抬手,朝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又轻轻执起他的手,放在她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