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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三?曲三你人呢?教头找你!”
北疆入冬总是很早,才十月地里,便已下了两场雪了。融化的雪水将房屋涮洗了个干净,积雪铺在地上,鞋底碾过时便发出些吱吱咯咯的声响,只叫人听得牙根都痒痒。
累日大雪将马厩上的木梁都压塌了,坍下的茅草散落地到处都是:马的食槽里,粪堆上,当然还有某人的头上。
只见一人穿着黑灰布甲,躺在马厩房顶新铺的粮木上,一双长腿蜷舒各半,一顶翻毛的羊皮毡帽盖在他脸上,堪堪露出个胡茬泛青的下巴。
冬日的阳光暖洋洋地照着,连不远处的马都打着响鼻卧在了地上的草窝里……
这人像是睡着了,睡意酣浓,连来人的叫喊都未能将他吵醒。只是不知他梦见了什么,帽檐下的唇角微微翘起了弧度,而后便翻了个身——掉了下去。
房梁上仅有几个光秃秃的新木,连茅草还未曾来得及铺上去,他翻身翻了个空,这便正好掉在了马吃食的食槽里,所幸有先前的茅草垫着,不然非得硌断他两根肋骨。
这一跌算是将睡意跌没了,他捡起地上的毡帽,拍了拍灰重新盖在头上,懒洋洋地走了出去,朝那人道:“找我作甚?”
来人看起来约莫四十上下的年纪,肤色偏黄,和许多当地人一样,他双颊上留有长年冻疮留下的疤,发褐发黑,他身量不高,Cao着一口不甚流利的官话,仅“曲三”二字叫得格外清楚。他看了一眼马厩上空荡荡的房梁,问道:“叫你修马厩呢?这大半天修哪去了?!”
曲默拢了拢窄袖口,打了个哈欠:“这日头晒得人实在困,老马您见谅吧!我下午再来修便是……教头寻我何事?”
那被唤作“老马”的汉子冷哼一声,道:“下午再修不好,你晚上可喝西北风去吧!外面只来人说教头唤你去校场,我也不知何事,你快去便是。”
“行嘞,今儿个晌午吃什么?”
“昨儿剩下的羊rou汤子,泡了粗粮馍馍。”
曲默听了,朝后一摆手:“若是我回来迟了,记得给我留一碗,要rou多的!”
老马笑道:“赶紧去吧你!”
校场在兵营里的最北边,地上的雪被一早被当值的人铲了个干净,即便是晌午太阳正好的时候,地上的冻泥也没有丝毫开化的迹象,连草根都硬得如铁一般。
偌大的校场上满是士兵,练长枪的,练拳的,练刀的,一律都穿着灰黑的甲衣,站在高处一眼望去,便成了黑压压一片。
那教头便站在校场中央高高的了望台上,手里一根弹弓,时不时弹出去个小石子,便正好砸在偷懒的士兵身上。
曲默爬上了望台,在那教头身后站了半晌,也不见那男人吭声,由是便出口问道:“吴教头?”
吴仲辽捏着弹弓,他微微眯着左眼,将弹弓上的牛筋拉紧了,疾速射出一枚石子,而后也没回头,盯着底下Cao练的士兵,问了一句:“那日我叫你练刀,练得如何了?”
男人的嗓子很哑得厉害,声音也小,不是寻常人的音色,像是被什么人捏住了喉咙似的。
曲默对他很是恭敬,只是说出来的话就不那么令人满意了:“没练。”
吴仲辽倒一点不恼火,他靠着栏杆,转过身来看曲默,问道:“怎地不练?忙着修葺马厩呢?”
曲默道:“不,只是不想练。”
吴仲辽问道:“你是不是觉得你哥是监军,我就动不了你?还是你没缓过劲来,不知军令如山,以为自己还在京城当你那锦衣玉食的大少爷?”
“那倒不是。只是觉得现下跟他们一块练长枪很是得心应手……”
吴仲辽出言打断,浓眉舒展,黧黑的面上满是笑意:“那我明日寻个三岁小儿来,你试试跟他比武,岂不是更得心应手?”
不待曲默回应,吴仲辽便将厚掌落在曲默肩上,轻轻捏了一把:“下来陪我过两招,等会你要哥来,你可别给他丢人。”
这人看似轻轻一捏,但曲默的肩头便不是那么回事了,他只觉吴仲辽那手上的劲儿又猛又怪,捏得他肩头钝痛,像是骨头都要碎了。
话落之后,吴仲辽便蹬着栏杆从了望台上跳了下去,快三丈高的地方,他在空中翻了个跟头,竟也如履平地。
曲默嗤笑一声,小声嘀咕道:“有梯子不走,非得在这儿显摆。”
然而这话曲默是万万不敢当着吴仲辽的面说出口的。
这人既说了要他陪着过两招,那手还压着曲默的肩头,那定然不许曲默说“不”字。曲默也识相地没有出口回绝,待吴仲辽走远了,他便顺着来时的梯子,老老实实地爬了下去。
言传北疆三万狼头驻北军,个个身强体壮、力壮如牛、杀敌猛如虎,然而言传终究是言传,算上老马这样从当地拉过来充数的庖子,也不过两万多点零头而已。这些驻北军又分为五营,东西南北中,而曲默所在的便是“中营”。
寻常人一听“中”这字,那必定会认为中营里是什么J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