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走后许久我才回过神来,回过神后我竟然想不起自己刚才都想了些什么了,整个人仿佛被浓重的雾气包围着,雾很白,我连自己都看不清。
回过神我才想起来掀开被子查看腿上的伤,腿上被易旵割伤的地方被缠上了厚厚纱布,手法很好,不知道是不是怕硌到我,纱布没有打结,尾部用了医用胶带粘合。
刀疤进来前我有想过起身查看下自己身上究竟伤成什么样了,可这会我却鬼使神差的只想看看腿上那个易旵口中属于他的记号。
费了好一会儿功夫我才咬牙忍下全身的酸痛弓下腰去解腿上的纱布,好在那家伙是刻在大腿偏根部的,稍稍弓些腰就能够到。
随着纱布一层层掉落,我仿佛又回到了当初第一次亲手拆纱布的那天。
那天也是像这样,纱布在我的手下一层层落下,一张新生的,漂亮到过分的,我从未见过的陌生的脸出现在我眼前的镜子里。
我向两边来回偏了偏脸,镜子里的人将我的动作完美复制了一遍又一遍,我缓缓伸出手,食指轻轻点在镜子里那张脸的额头上,然后从额头一路向下,不管是眉毛、眼睛、鼻子还是嘴唇,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陌生,那种照镜子时镜子里却出现另外一张脸的惊悚感从尾椎骨一路窜上发梢。
我抚摸着镜子里那张漂亮的张脸出神,作为一个男人我不得不承认这当真是一张极具魅惑性的脸,一个近乎完美的艺术品。
病床一圈满是欢呼雀跃的鼓掌声,祝贺声,小妈放下镜子把我的手握进掌心,强忍着眼泪喊我的名字,一个同样陌生的名字,她喊我,“笑然,张笑然。”
她把我抱在怀里摸着我的头哽咽着对我说:“然然,我的孩子……”
她背对阳光拥抱着我,像盏神圣的长明灯,从来没有想过熄灭照亮我的路。
八岁那年我在医院里被裹的像个木乃伊一样的醒来,镜子里那张狰狞可怖的脸吓到我声嘶力竭的尖叫,失去亲人的悲痛,那么多天躺在病床上每分每秒的煎熬,所有情绪混合在一起在那一刻爆发了出来。
眼前这个柔弱的女人把我死死按在怀里让我别怕,一遍遍的告诉我有她呢,有她呢。
是的,有她呢,后来的多少年里她无时无刻不在用行动告诉着我有她呢,一个柔弱的,被人抛弃的女人,用她所有的坚强为我积攒下足够改头换面的资金。
在那一天我有了一个新名字和一张原本不属于我的脸,我知道我新生了。
腿上应该是被上过药,下面的纱布不再是纯粹的白色,逐渐的变成淡绿色,还伴随着一股奇怪的怪味。
我把纱布扔到一旁,看着腿上那深红色的“易旵”两个字有些愣神,易旵的字一直写的很好,刚劲的笔锋给人一种冷峻的距离感,像他的人一样。
我抚摸着大腿上的字样,手指轻轻划过上面的每一笔,刀口已经不再流血,每一个都张开着,凑在一起宛如一朵怒放的鲜花,不知道他是用了什么方法才让刀口没有闭合的。
伤口周围的皮肤也变成了粉色,肌rou硬邦邦的,一碰就疼,应该是肿了,我试着伸缩了一下受伤的腿,钻心的疼痛立马像遇水的颜料从伤口传遍了全身,甚至心脏都疼的一抽一抽的。
易旵,易旵。给自己的东西打上标记吗,哈,还真是……够狗的啊。
可真是个任性的孩子呢。
我不知道这次之后我还能不能出这个门?我跟易旵又能走到哪一步?
我不敢再动,就这么张开腿靠坐在床头盯着腿上的字样发呆,连易旵什么时候回来坐在床边的都没有注意到,直到他的手覆在我腿上他的名字上,“在笑什么?”
我抬眼看到他的那一瞬间身体本能的往里侧缩去,后xue登时传来火烧一般的灼热感,我没忍住叫出了声,我和他均愣住了。
他的手僵在原地,看着我的眼神里装满了悲伤,“你怕我?”
我盯着他的眼睛不说话,咬着唇摇了摇头。
说不怕他是假的,哪怕是在我的刺激下他才对我做出的这些伤害,可伤害了就是伤害,但对于这些伤害我也仅限于害怕他,避开他是大脑在面对施暴者时停顿的思考做出的本能反应。
我全身关节僵硬,紧张的咽了咽口水,他好一会儿才放下那只手,胳膊垂在身侧握了握拳,看了我一眼后起身坐去了落地窗前,窗帘拉的严严实实,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他很少在卧室里抽烟,今天却抽了一根又一根。
我保持着他走开时的姿势不敢乱动,可是突然上来的尿意让我不得不开始思考该怎么上厕所。我试图一点点挪动身体,挪了一段距离后我开始尝试着站起来,大腿上的伤口却在腿部发力的时候产生一种强烈的里rou崩开的感觉,我腿一软倒了下去。
易旵闻声蹭的一声起身转过身看向我,我仰着头与他对视,我们谁也不说话。
可是膀胱实在不是我能控制的,尿意越来越重,我可不想尿在床上,那可比我认输还要丢脸。我最终败下阵来,声音沙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