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昌郡主的宴席摆得很是隆重,但殷琅没有丝毫赏景的心思,端着酒杯寻了个人少的僻静角落,冷眼旁观园中的宾客往来。
母亲大概也是病急乱投医,华妍姨母专为若依表妹择婿所办的赏花汇,我能在这里寻到哪样的可心人?
殷琅在心底自嘲一句,将杯中泛着妖异紫红的酒ye一饮而尽。
北地的美酒,别具一格。
殷琅环顾四周意图找个无人的地界窝到宴席结束。毕竟是表妹的好事,他也无意应酬,倒不如安安静静等到散席回家着手调查念思的背景。
回想起念思带着依恋与不舍的神情,殷琅心口一暖。
他未曾别有所求,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殷琅这个人。
虽然还未能确定念思的身份背景,但殷琅已经倾向相信他别无企图,毕竟相处这些时日来看,念思家世身份未必比自己差到哪里,这样一个人,殷琅想不出能从自己身上图谋什么其他利益。
想到初遇那日念思赤着脚在回廊里追逐自己的狼狈模样,殷琅愿意信他。
唇畔浮上一抹舒心的笑意,殷琅轻轻转了转拇指上的扳指,觉得这喧闹的花园似乎也变得有几分可爱。
但这份舒心还没停留几秒,就被身后嘈杂的人声败了兴致。
大抵是哪家饮酒未曾节制的公子,带着轻浮与醉意的声音和同伴嬉笑。
“你们不知,郡主最小的女儿都已经要定亲,她那宝贝儿子却还未婚娶,怕是……”
“任是钱卿若玉树芝兰,坐实了这不举的消息,早已成了京都的笑柄……”
临行前巧心再三保证钱卿若不会出现在宴席上,此时殷琅冷不防从旁人口中听到这个名字,心中无名火顿时高涨。先前在马车中回忆起旧事的不快也一并爆发,将手中早已喝空的酒杯用了十足力道朝声源处甩去,不管身后传来的痛呼与呵骂,几个转身就没了人影。
钱卿若,钱卿若,今日来华妍姨母府上赴宴本就是个错误,这里到底是那人家中,往昔数年没有存在感的名字今日却反复出现,让殷琅的心绪顿时繁乱不堪。
穿过竹影婆娑的中庭,殷琅发现自己误闯进了一处偏僻的院落,到底是在旁人府上做客,自觉冒失的殷琅正欲退出,却听见了女子的哭泣声。
那声音他熟悉的很,正是他那与自家母亲争锋多年的姨母,华妍郡主。
这宴席上虽然都是有身份的世家子,但也难免有如刚才那几个一般黄汤下肚就忘了今夕何夕的蠢货,担忧姨母遭人轻薄,殷琅循声疾走进了一间小院。
然而院中的情景却完全并非他料想的那样。
华妍郡主一身华服锦衣,手持一支竹棍一边抽打着跪在地中央的一人一边气忿地抽泣着。
殷琅知晓自己大概撞见了姨母家事,疾退几步想要赶紧离开,却不想已经惊动了院中两人,华妍郡主和跪在地上那人各自抬首转身向殷琅看来。
于是殷琅飞速动作的脚步,瞬间停止。
华妍郡主用手帕擦净了面庞上的眼泪,扬起一个强撑的笑脸,哑声道:“竟是阿琅,姨母让你看笑话了。”
殷琅下意识道:“不敢,是我唐突闯入,打扰了姨母。”
两人按着长辈接待晚辈的礼仪随意寒暄了几句,好在双方都是心不在焉,也无人在意是否合乎礼节。
华妍郡主瞪视了跪在地上深深垂首的那人,将竹棍摔在地上负气离去。
蹲下身拾起那一支细长青碧的竹棍,殷琅缓步走到仍旧跪在地上那人身边,正欲开口却发现只能吐出一个气音。
喉中的肿痛让他一时失声,殷琅无声地嗤笑了一下,将手中的竹棍轻点在那仍旧埋头跪地之人的脊背上,一下又一下。
清了清嗓子,确认自己已经能够出声后,殷琅用竹棍去挑那人的下巴,动作戏狎而轻佻。
“别藏了,我看到了。”
殷琅语调平缓,辨不出喜怒,一字一顿缓缓吐出,仿佛漫不经心。
“钱、卿、若。”
“或者说,我的念思?”
那人被殷琅手中的竹棍逼迫着缓缓抬头,双手紧紧捏着衣角,与殷琅眼神交汇的那一刻他哆嗦了一下想要别开头却被殷琅止住。
在殷琅似笑非笑的打量眼神中,钱卿若的身体止不住颤抖起来,仿若被无端拨动的琴弦震颤着发出悠长的清鸣。
殷琅脸上还带着笑,轻轻将竹棍放到地上,凑近了些蹲下身,抚上了钱卿若的脊背。
“别抖了,该是我的错,多年不见,竟连你的面容都模糊了。”
钱卿若抖得更狠。
看到钱卿若泛白的双唇,殷琅觉得无比刺眼。他扶着钱卿若的腰将人从地上带起来,不知跪了多久的人微微踉跄了一下又被殷琅扶得结实。
殷琅轻拍着钱卿若衣衫下形状分明的肩胛,声音轻柔缓和。
“别怕啊,我又不会将你怎样,当年没有,现在就更不会有。”
“没能头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