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才是李平君正式的葬礼,而明天,李平君的遗体将会火化。何氏怎么说也算名门望族,少夫人的葬礼,自然是来了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
何家与穆家、顾家都是世交,何再复与顾建章同龄,穆风华只比他们小一岁,三个人自然是玩得好的。他们两个当然都来了,还有穆风华的妹妹穆雪月。
那三个人里面,何再复结婚最早,顾建章有不少小情人但他不愿意动真感情,而穆风华对待每一段感情都很认真,只是每一段都走不到最后。
“节哀顺变。”顾建章和穆风华都这么劝何再复,只是何再复没什么心思搭理谁,不过他们是好朋友,自然也不会介意这些。
“何哥节哀顺变。”穆雪月说。
“我以为你忙着毕业的事情,不回来了呢。”按理说,穆风华和他们的父母到了,穆雪月完全可以推脱不来,但她还是从法国大老远跑回来。
“这么重要的事情,我当然要回来。”穆雪月回想起自己之前还和李平君一个桌子上吃饭,一转眼他就因为意外去世了,难免物伤其类。
失去了挚爱是何等痛苦,这并不是朋友劝慰几句就能疗愈的。顾建章和穆风华自然是耐心劝慰,不过何再复想静一静,就打发了他们出去。
“许久不见,欢欢都长这么大了。”穆雪月说。
“他今年七岁了。欢欢,喊人。”何阿公说。
“穆姑姑。”何念君说。
“这孩子长得真像李哥。叔叔,我先过去了。”穆雪月说。
“去吧。”何阿公说。
从李平君的葬礼到遗体的火化,何再复显得过于平静,这种表面上的平静似乎不带有半分情感的波动。何再复的父母见他这样,也是毫无办法。
葬礼是人生最后一次热闹,再往后,死者留在生者脑海中的记忆也会逐渐被岁月冲淡。那么多人,那么严肃,何再复只感受到一种冷漠。当所有人都离开之后,宅子里只剩下平常的那些人,何再复终又一次泪流满面。
何再复想:他太累了,他想要休息。这几日,他睡得早起得早,只是不去公司,就坐在书房里看外面的天。何念君是要上学的,工作日的早上,他都要跟何再复道别。从前,他是和李平君道别,有时候是和两个人道别。
这一天,何念君躺在床上,做了奇怪的梦,他梦到自己起床,然后下楼吃早饭,李平君在那里等他,连何再复都在旁边微笑着。何念君很高兴,急着跑下楼,然后他因为太着急从楼梯上摔了下去。醒来之前,他看到李平君过来扶他,说了一句:“孩子快起来,醒醒。”
何念君半夜从床上醒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从前睡不着,他会任性地找李平君讲故事,李平君从来不生气,在雷雨天还会为何念君捂耳朵。
何念君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动着他向前走。他敲着何再复卧室的门,说:“爸爸,我睡不着。”
但何念君反复敲了很多次,里面都没有任何动静。如果按照平时,何再复至少会生气。何念君又说:“爸爸,你说话好不好?不要不理我。”
这个点,卧室之外的地方多少有点冷。何念君是穿着睡衣跑出来的,冷了就想钻回被窝。但他才转身,就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何念君直接打开了何再复的卧室门,他发现门并没有反锁,而那张床空空如也,并没有人。何念君一进去就闻到了一股熟悉到近乎梦魇的味道,李平君车祸的时候,他也闻到了那个味道。
那个味道是从浴室的方向传过来的。何念君打开了浴室的灯,发现浴缸里全都是血,而何再复躺在血水中,安静地闭着双眼。何念君被吓得跌坐在地上,他叫着何再复,但何再复没有应答。
这时候,何念君叫醒了管家,又打电话给医院,还有何阿婆、何阿公。当他们接到电话的时候,就是打得正火热,也只能鸣金收兵,败兴而归。何再复出事了,何阿公比阿婆更着急,连忙收着东西到医院。
何再复并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失血过多。何念君小小的一个人,又一次瑟缩在一边,保姆虽然在旁边照顾着,却还是显得弱小而无助。
何再复的伤口割得很深,而且还是沿着小臂竖着割的特别长的一道。何阿婆说:“我活那么久,还真是第一次见竖着自杀的。”
“孩子都那样了,少说两句吧。”何阿公说。
“平君去了,他不该代替平君好好照顾欢欢吗?他就那么想一了百了?”
“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都是作孽啊。”
“爸爸真的没事吗?你们没有骗我吧?”何念君说。
“你爸爸没事,已经输了血,很快就会好的。就是伤口要养久一点。”何阿公说。
“我们总不可能联合医生来骗你吧。”何阿婆说。
何再复刻意放了一浴缸热水,还找了锋利的刀,他回忆起人的血管分布图,想了想,还是觉得沿着血管割更为有效。他不在乎了,他什么都不在乎了,没有李平君的世界,他连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