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金陵渡闲居几日,宋了知依旧不愿去房外走动,幸得阮雪棠差人带了几幅字帖予他临摹,宋了知的脑袋原本就趋于质朴,只要有了事做,立即不再胡思乱想。
这日,阮雪棠又被何世奎请去用午膳,原本宋了知也在受邀之列,却被他以练字为由婉拒了——他前几日跟着阮雪棠去见了一次何大人,发现何世奎像连体婴似得一直抱着个姑娘不放,整个人恨不得钻进姑娘肚兜里,此等yIn秽场面令宋了知趋于质朴的大脑和三观都受了伤害。
临完两页字帖,他起身活动活动筋骨,发现茶水用完了,推门正待唤人添水,却发现一个十分熟悉的身影在走廊上同几名男子谈笑。宋了知不敢贸然上前,根本没法想象对方为何会出现在金陵渡。
薛令修脸上一直带着笑:身上这件佛青银丝莲纹袄裙很适合新打的头面,所以他心情很好;和京商谈下笔大生意,也令他心情很好;被许久不见的宋了知拉进房里,薛令修的心情更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哥哥,好久不见。”两只手比划出好大一个圈,薛令修冲他俏皮眨眼,“咱们有这么——长时间没见啦。”
宋了知担心薛令修一个女子在金陵渡发生什么意外,情急之下只好将薛姑娘先带回他和阮雪棠的房中。并未留意到薛令修的秋波,他惊魂未定地打量着眼前之人:“薛姑娘,你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来谈生意呀。”
露出不谙世事的表情,眼睛却扫到不远处床榻上并排放着的两个枕头,薛令修故作天真地反问:“那哥哥怎么会来这里?”
发觉对方一直盯着床榻看,宋了知脸颊微红,以为薛令修是误会他来狎ji,结结巴巴解释道:“不是...我是陪......总之,有些事......”
他不知道能不能向薛姑娘说明阮雪棠的事,只得含糊敷衍。
薛令修又道:“金陵渡人来人往,哥哥居然一眼就认出我,真厉害。哥哥是怎么注意到我的?”
宋了知被他问得心虚,总不好实话实说,金陵渡裸女遍地,只有你一个是衣服穿得最厚实的女人。他支支吾吾半天,依旧说不出所以然来。
好在薛令修并未往下追问,反倒低下头委屈地攥紧衣摆:“我一直在等哥哥的信,可鸽子从没飞回来过。不过也好,没收到信就是说明哥哥一切都好,我便放心了。”
听到这话时,宋了知关窗的动作一顿。那只信鸽早在薛令修送他的第二天就被阮雪棠捉去炖汤了,他不仅有吃,而且因为阮雪棠嫌弃鸽子臭,当初拔毛的工作也是他代劳。
他正在坦白错误与否的边缘痛苦纠结着,笨拙地转开话题:“薛姑娘,就算是谈生意,你一人孤身来此地方,实在不太妥当。”
薛令修举起宋了知临摹的字帖翻看,笑着逗他:“为何?”
宋了知对这倒是很有话可聊了,堪称是苦口婆心地规劝:“薛姑娘,你自幼定是巾帼性格,这本是很好的。但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儿独自在ji...在烟花之地游荡,纵然不惧世人眼光,也该为自己的安全多多考虑。”
他劝得情真意切,薛令修亦听得津津有味,他自小长在铺子里,见过千人千面,旁人都说他会做生意,其实他对经商天赋平平,对于看人却很有心得体会,总能在生意场利落看清对手的七寸在何处。
所以薛令修能轻易辨别出宋了知的确是全心全意地在替他着想,那是一种纯粹的善意,别无所求,并不因他的财富或外貌。
不过现下看来,薛令修倒希望宋了知能对自己有所图谋。
他虽然将外表与打扮都故意往十几岁的小姑娘上折腾,但因为世俗繁华大多见过了,人情冷暖也大多领悟了,心和灵魂都有垂垂老矣的趋势,如今遇见宋了知,莫名其妙地就想当着他的面痛快闹一场,货真价实地年轻一次。
于是薛令修满是孩子气的,决定好好吓唬吓唬宋了知。
将字帖放回原处,又紧了紧髻上的玉簪花,薛令修正色问他:“哥哥,我何时说过我是女子了?”
宋了知还以为对方在说玩笑话,可看薛姑娘脸色又是一本正经,怔然望着薛令修:“薛姑娘,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薛令修施施然走到宋了知面前,他比宋了知略矮半个头,所以仰着头看他,刚好露出藏在衣襟里的喉结,声音也变回原本低沉磁性的嗓音:“宋了知,女人可不会有这么突出的喉结。”
“......你!”
宋了知被吓得直往后退,背抵上合起的门板。眼前的薛令修是这样陌生,宋了知回想起阮雪棠的提醒,惊讶地瞪大双眼:“你为何要骗我?为何要以女子面目示人?”
“我并未说自己是女子,是哥哥你自己要误会罢了。至于女人打扮,不过是在下的一点个人兴趣。”
薛令修用男声唤他哥哥时显得有些Yin沉,令宋了知联想到蜘蛛一类的生物,无声无息间便让人紧缚蛛网。他依旧没法接受一个活泼开朗的小姑娘突然转变成Yin郁的男人:“就算我认错了,那你也可澄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