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大地上,她内心的恐惧却愈发涌动。她想要大声地呼救,却又唯恐自己被阿塔
图尔克人的追兵赶上,只能紧紧地咬着嘴唇,任由眼泪在脸颊边划过。
哪怕双足已经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哪怕呼吸已经如长跑后急促,她也不希望
停下,只是强撑着瘦弱的身体,蹒跚地前进着。无论逃到哪里都好,自己决不能
成为那个残暴的苏丹的战利品,这位公主的内心只有这一个念头。周围的景色已
经由田野变作了山林,空气冰冷刺骨,满是恐惧的气息。布库雷什蒂城外山林的
影子正投在萨拉的身上,树根交错着埋在土壤中,利剑般的树枝纵横交错,将光
线切割为许多块,就像是残暴的士兵一样。
踏过崎岖的山路,走过交错的岩石,穿过茂密的灌木,已经没有多少力气的
萨拉找到了一根长长的树枝,当做拐杖拄着,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眯起来的双
眼只能看到眼前模糊的景色,小巧的脸庞上已然没了血色,只有呼吸时鼻孔中微
微喷出的热气说明跟她还在挣扎。在半山腰处看到眼前出现的一个山洞后,在树
叶的低语中,在血红的天空下,就像是被什么呼唤似的,她挣扎着用双抓住了石
头和树木向上攀登,颤颤巍巍地向着那个洞穴走了过去。
日光在视线中消失,仿佛来到了黑夜。萨拉只能依靠着微弱的光线辨别这眼
前的景物。漆黑的洞窟中、盘旋的树根上,遍地都是骷髅骸骨,像极了殉葬的墓
穴。踩着清脆的嘎吱声,她慢慢地走过弯曲而低矮的道路。迈过满是蛛丝和藤蔓
的树枝,穿过七拐八弯的狭路,踩上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柔软黏滑。最终,她
来到了一处像是王座厅那样大小的洞穴里,脚底只有黑色的土壤,钟乳石自上而
下地指着地面,彷如无数把利剑。
「扑」的一声,不知道在哪里的火把却突然亮了起来,光芒伴随着烈焰的摇
晃而不断变换,将整个洞穴染上一片红晕。随后,洒落倾听到了黑暗中的低语。
「终于,有人能走进来了吗?」
分明是人的声音却听不出人的神采。举目望去,冰凉的洞穴中没有人影,只
有数不尽的骷髅头,以及穹顶下的正中间由树木交错而成的王座,上面正插着一
柄满是黑红色纹路的长剑。
「不曾想到是我之末嗣,难怪有胆力深入此地。」
萨拉赫然发现,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一把黑红色的利剑。早已将自己视
为已死之人的她,用淡淡的语气询问道:「你是谁……?」
那柄利剑微微颤动着,就像是人用嘴巴拼出一个个词汇,「若是问这把利剑,
那么我是一位帝王曾挥舞的利剑,名为『黑火』;若是问我尚在人世间的名字…
…」
那把剑发出了鬼魅般的恐怖笑声:「我名为斯特凡。布雷比斯塔。」
「斯特凡……我们的先祖,斯特凡王……」
不知道为什么,萨拉并没有多么害怕。或许是她觉得自己已经不应活在世上,
或许是因为眼前说话的这个人,让她感觉确实是自己的先祖。
「诚然,我之肉身已朽烂,化作这王座的基石。」突然间,萨拉惊讶地发现,
眼前出现了一个虚幻的人影,那是一名高大强壮的男性形象,身着重甲,面吞坚
毅,冷冷地扫视着她,「我之血脉却将我弥留,封印于此剑中。」
「血脉?」
「我之末嗣。萨拉——我等布雷比斯塔家族,曾于远古时驾驭血魔之力,潜
藏于黑暗之中,于乱世中求存。后布雷比斯塔一族走出黑暗,纵横捭阖,统御无
数流落之人
、被弃之人,于蛮荒中崛起,遂立罗契亚之国。」那名男性的眼神显
得悲伤而抑郁,疲劳而烦扰。
「布雷比斯塔家族……人人都是血魔?」
「历经百代传承,血魔之血早已衰弱。然则血脉不断,宗族中代代皆有完成
『赐血仪式』,化为血魔之人,其根源便在于血脉的庇护。而我舍弃肉身,于此
化剑,留存毕生力量于此,以待后世有缘人自取,为此世所用。」
「那是……我?」冥冥之中,萨拉似乎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为时尚早,被选中之人尚未抵达此世。」那男人摇了摇头,「不过,我之
末嗣,是时候开始第一步了。」
那柄利剑突然溢出了一缕缕的红丝,像是在泣血。滴滴点点的粘稠液体洒落
在王座上的一只朽烂的陶碗中,散发着粘稠而刺鼻的气味。
「这是……」萨拉疑惑地望着那只碗,「什么东西?」